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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裡好像有一隻手在用力攪拌,回憶的恐懼、現狀的焦慮、對鹿菁的擔憂交雜在一起令江莞頭痛欲裂,以至于她哪怕這麼冷這麼累,依然昏睡過去一小會兒。
“江莞,你可以出去了。”
突然,門被打開,江莞被亮光刺痛眼睛,定睛一看,一個穿着西服的女人手提公文包,笑容可親地看着她:“我是你的律師,我來接你了。”
自稱律師的女人看着江莞狼狽的樣子皺起眉頭,她脫下西服外套披在江莞身上,又遞給江莞一支筆和一份文件:“這裡有兩份文件,你簽字了就可以出去了。”
其中一份文件是“律師祝夢玉委任書”,江莞盯着“祝夢玉”三個字看了良久,疑惑地擡頭:“我不認識你,你從哪裡來,為什麼要做我的律師?”
年輕幹練的女律師微笑回答:“我是你公司老闆緊急為你聯系的律師,幸會,江小姐,雖然這種場合第一次見面不太合适,但對我來說很常見,不用害羞。”
公司老闆,那人會給她安排律師?江莞一驚,有些不敢置信。
祝夢玉歎了口氣:“這地方多糟糕了,我們還是出去了慢慢說好嘛,你應該先洗個熱水澡,吃頓熱飯。”
江莞被祝夢玉話中的含義打動了,她饑腸辘辘全身疲憊,非常渴望好好休息。
身體的下意識反應說不了謊,江莞已經拿起了筆。
最後,她問了祝夢玉一個問題:“我們公司老闆叫什麼名字?”
祝夢玉的笑容标準得挑不出一絲瑕疵:“孟喬喬。”
江莞遂放下心來,孟喬喬身無影去無蹤,一直把自己隐藏得很神秘,知道她是公司老闆的人寥寥無幾,江莞也是在簽合同時才見過她一面,常紫桐之流甚至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
短短兩天内大起大落,江莞不得不承認自己現在神經緊張。
這份焦慮驚慌的神經在洗完澡、喝牛奶吃面包,與鹿菁視頻通話時得到了緩解。
視頻另一頭,鹿菁笑得慈祥快樂,一無所知的模樣。
真好。江莞挂斷電話後,笑容還停在她嘴角良久。
賓館、飯食都是祝夢玉張羅的,這個女人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并且非常貼心,江莞卸妝時不小心扯斷了一根連着肉的睫毛,祝夢玉立即湊上來幫她卸妝。
江莞有點不好意思,大抵她喜歡女人,有些排斥和陌生女人這麼親近,于是側身一閃躲開了。
祝夢玉的電話突然響了,她出去接了個電話。
江莞趁此機會,慢慢梳理這些天發生的一切。
表情有些憔悴,但又在暖黃色燈光、柑橘味薰香、面包牛奶與柔軟毛毯的包裹下,安靜地閉上眼。
祝夢玉接聽電話:“我馬上過來。”
說完,人匆匆地走向酒店走廊另一頭的房間。
門是開的,但祝夢玉還是禮貌地敲了三下門,恭敬地彎下腰對裡面的人行禮。
裡面那上位的人一向重視這些禮節,祝夢玉至今沒見過敢在她面前放肆的人。
也許有,但那一個個名字最終銷聲匿迹無人再提起。
“蘇總,您還有什麼事要吩咐?”祝夢玉說話的時候始終低頭,但眼角餘光仍能瞥見一抹驚豔的麗質。
蘇夕身上還穿着戲服,披着黑紙甲甲胄,紅色的撒子從厚重破舊的裙擺透下,她身旁的桌子上是一盞黑銀鑲金冠,臉上是仿照戲劇的濃妝,五官精工細描,美豔得令人不敢逼視。
祝夢玉驚訝,這段時間以來,蘇夕竟然隻脫下頭冠,累贅礙事的戲服都沒來得及脫下。
女人卻隻是一直凝視着陽台以外,過了一會兒才冷淡地說:“你和她正常相處就好,不要做無謂的舉動。”
祝夢玉擡頭往窗外望去,對面正好能看見江莞的房間,窗戶大開着,江莞抱着膝蓋,正在看電視。
意識到蘇夕指她不該多此一舉幫江莞卸妝這件事,祝夢玉眼角抽了抽,接着保證道:“下次不會了。”
她又補充了一句:“江莞也躲開了我,看着不喜歡陌生人靠近。”
蘇夕微微颔首,冰封的神色稍緩。
祝夢玉人精裡的人精,雖然是被蘇夕臨時喊來撈人的,對現狀也是一知半解,但見此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江小姐正在休息,想必您和她有很多話要說,我就不打擾了。”
說罷,她将房間門卡不留痕迹地放在桌子上,微笑着躬身退下。
寬敞的總統套房裡隻剩下蘇夕一人。
她靜默了一會兒,拿起房卡走出房間,舊時的高跟長靴帶着厚重老銀鈴铛,邁步時鈴铛撞擊外壁,是與清脆截然相反的沉音。
曲清打聽到江莞在此地下落趕來時,恰好撞見這樣一位來勢洶洶的絕色美人。
雪白敷粉的面,烏黑重炭的眉,血紅鮮豔的唇,豔極至帶出殺氣來。偏偏腰收得緊,略顯零亂的直發垂落胸前,長腿筆直,讓人不自覺有聯翩的遐想。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盡百花殺。
曲清從未想過,會有人與這句詩如此相稱。
一瞬的驚豔後她被認出來人是誰:“我來看朋友,天後怎麼也在這個地方,真是巧了。”
曲清正站在江莞房間門口,試圖點敲門鈴,她口中的朋友是誰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