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大家好不容易找到了合适的地方搭巢,卻突然開始下雨,氣溫驟降,巢穴也沒建好,大家躲在半成品巢穴裡,瑟瑟發抖時,就看到莊天文刷地一下點燃了火,将一個火堆,放到了他們面前。“放心吧,這個火堆不會滅,下面墊着麻葉。”莊天文順勢坐在了他們旁邊,不知道為什麼,她在這裡,一下子就讓這裡溫暖了許多,安全了許多。四個人都愣愣地盯着她,莊天文沒理他們,在用草葉編東西玩。阿瓜看着莊天文,有種奇特的熟悉感,她好像很久以前就見過她,一模一樣的她。
等到夜深人靜,那四個人睡着了,莊天文才起身,雨已經停了,星空無垠絢爛。莊天文走到這棵大樹下,退後了幾步,仰起頭,看樹的頂端,隔着濕潤的霧氣,她好像看到了一個無限的生機連綿而成的世界。莊天文用力站穩在大地上,她看得到,樹根在地下四通八達盤根錯節,廣袤更甚大地。
這棵樹頭頂流動霞光無垠星際,腳踩石之心髒大地肌理,她能聽到它在鳴唱,不似蟲鳴不似鳥鳴,但同樣是生命的歌謠。莊天文将手輕輕撫在樹幹上,摸着它粗糙濕潤的皮膚,深深吸了一口最野蠻生命的味道,無比的清芬。不愧是雲世的樹,雲下的樹隻有信仰拜它為主教的份兒。
“莊天文,你譯出了它未說出口的話,是嗎?”
突然響起的聲音,叫莊天文眉頭一皺。
“也隻有你能做到了,我很羨慕你。”
莊天文回頭看去,是阿澤,一個漂亮的男人。他臉上還有着濕潤潤的雨水痕迹,衣服有些破破爛爛的,整個人,有種炙熱突兀的生命力。莊天文歪了歪頭,看向他身後,一條像是無限長的溪流蔓延而去,在這樣的夜晚,白如銀線。這要是用來做純淨水生意,應該挺有噱頭,隻是,她不想做大自然的搬運工。她更想把人搬出去,不想把水搬過去。莊天文想着想着笑意綻開。莊天文慢慢朝溪流走去。阿澤跟着她。
“學校裡老有人問我,為什麼雲世雲下兩處跑,亂折騰?唉,這有什麼難以理解的。一個系統,不管是大是小,你若被閉塞在裡面,就隻能被那裡面的家夥胡擾亂騙,如果沒有出入其他系統的經驗和由此開拓出的大世界、自由意識,下場一定隻剩一個字,那就是慘。”
莊天文的聲音有種奇異的能讓世界安靜下來,擾亂消散開來的動聽和清甯,她短短一段話,像是娓娓道來一般的引人沉入。讓這個地方瞬間變得通透起來,簡直玉般醉人可人。
真像一個傳奇在眼前上演一般,阿澤沒有出聲打擾。
“你明明滿腹詩書氣,怎麼總是混不吝的樣子。”莊天文有些詫異地看向阿澤,随即哼笑了一下,“這樣舒服啊。”莊天文有些無奈,“人跟人其實基本上都不在一個頻道,所以去琢磨揣澤,純粹放在人身上,那純屬有病,找麻煩吃。”莊天文有些莫名煩躁地看着阿澤,“你要不回去睡覺吧,我自己一個人待着,其實剛好。”
阿澤難過了,低下了頭,一副可以任人欺負的可憐樣,莊天文又心軟了,歎了口氣,轉過了頭,不再看他。
莊天文在那溪流邊站了一夜,她斷斷續續地唱了很多的歌謠,都是從那棵樹那裡看來聽來的,她翻譯了出來,可她不願意明白地唱給别人聽,于是她借用了她本身的語言,隻有她懂的語言,石之語,來唱。真好聽啊,可以聽出來,那首歌謠也許亘古悠長而厚重憂傷,卻被她演繹得輕快無際自由喜悅。這就是莊天文。那四個人在歌謠聲中昏昏欲睡,天地平且寬,莊天文依然隻是一個人站在這裡。
第二天,一場意外,分割了這個五人小隊,莊天文和阿花兩個人,開始了她們的遊戲和旅行。沒人看到,那美麗的無限的溪流旁,滿滿是在溪邊看水靜坐的小石頭,而莊天文之前在編的東西,其實是小雨傘,她把小雨傘們都給了這些小石頭,不然再下雨它們又不能像他們一樣躲起來。那場景真是可愛極了,這荒野叢林頓時變得妙不可言起來。
阿花之所以叫阿花,是因為她有一雙花瓣唇,莊天文一開始就注意到了。她對她照顧的也是最多的。阿花和莊天文很合拍,兩個人都是自由輕盈不受束縛的靈魂,在不管多麼讓人喘不過氣的外界壓力下,都一如既往地當它們是狗屁,自如地做着自己。她們兩個一起,才真正進入了遊戲和旅行的意義。兩個人一起唱着孫燕姿的「綠光」,歌頌着可愛的生命和奇迹,是活生生的大學生模樣,到這時,似乎學生這個身份,才有了放飛自我的空間。阿花的口頭禅也很有意思:“總把舞台讓給男人,NO!”哇,這個人是很敏銳的人啊,優秀。這是莊天文對此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