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過後,他又恢複了一貫的懶散輕聲問她:“想知道?”
沈蘭昭點點頭,看起來真摯非常。
卻沒想到江子衿捉住她的手,指尖在她的手掌中來回遊走,一筆一劃的寫下兩個字。
硯之。
酥麻的癢意還留在掌心,而那兩個字也随之印刻在她的心裡。
“硯之,真是好聽。”她握住那隻手,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我記住了。”
她聲音清脆,這兩個字從她嘴裡出來到是十分新鮮。
好像有什麼毛茸茸的東西在他的心尖撓了撓。
若非屋内燭火不怎麼亮,沈蘭昭一定會發現,有幾縷紅暈悄悄爬上了江子衿的耳尖。
他漫不經心道:“咳,不叫也可以,我還是習慣你叫我哥哥,隻是先告訴你,怕你日後鬧起來說我小氣罷了。”
“知道了,哥哥。”沈蘭昭撇了撇嘴,不以為意,卻獨獨在“哥哥”二字加重語氣。
但心中還是暗自歡喜,輕聲默念了好幾遍,仿佛得知了個了不得的秘密。
又閑聊一陣,有人輕敲了江子衿的窗。
“公子,沈将軍廂房處的家丁都去南邊了,一時半會兒繞不到這邊。”
原來青武還在外面守着。
既然如此,沈蘭昭便也不多留了,順着原路回了自己的廂房。
屋中又重新回歸了沉寂。
江子衿倚在桌邊回味着沈蘭昭的那聲“硯之”,不覺輕笑出聲。
青武從窗外翻進屋内,瞧見的便是他家公子的這幅癡漢樣,不禁啧啧稱奇。
沈将軍還真是魅力無限,兩個字勾的他家公子連他進來都沒發現。
他又湊近“公子,您還笑呢?我發現梁平的事沈姑娘似乎也在查。”
這青武當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江子衿斂了笑意擡頭看他:“我當然知道,方才我便聽出來了,雖然不知為何她有意隐瞞,但此事既然她已發現端倪,我們就幫她查下去。”
“可是,不是公子您說要先沈将軍一步找到那梁平嗎?怎麼如今又……”青武有些不明白他家公子的想法了。
“她現如今既已發現端倪,我們再繼續查下去反而引火上身,不如推波助瀾,讓她自己窺見其中的真相。”他故作輕松,挑眉看向青武。
青武聽了這番話,回過神來:“等等,難道那副畫也是…”
江子衿應道:“沒錯,那幅畫也是我用假身份賣給老闆娘的。”
青武不解:“但公子你若真想告訴她,為何不直接贈予還如此大費周章。”
江子衿眼中寒光一閃,方才那副溫和的笑意凜然散去,語中帶有一絲壓迫感:“青武,若是野獸早就知道了暗處的陷阱,他還會義無反顧的跳進去嗎?”
前段時日沈蘭昭回朝,他二人就掀起了不少風言風語,今日那圖騰若真被沈蘭昭複原發現,更是按耐不住。
那副畫便是最好的誘餌,背後之人果然順着圈套掉了進去。
今日能如此巧合的襲擊馬車,便說明這人一定是急了。
而他早做了準備将畫藏起,既讓那人以為自己将線索毀掉,又能将信息合理的遞給沈蘭昭。
但青武這個毛頭小子,撓了撓腦袋,顯然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
他跟在江子衿身邊多年,武力值自是不在話下,不過在其他方面就不能多奢求了。
江子衿無奈搖頭,站起身拍拍青武,走向榻邊:“罷了,一切盡在我的掌握中,你隻聽我的便好。”
他一副閑散模樣,看着自在非常,但心中卻也因青武那個問題而不免忐忑。
直接告訴她麼?
的确,做戲引蛇出洞是一方面,但若說他沒有自己的私心也是不可能的。
若不是當年他的那副蒼嶺地形圖,烈火軍也不至于全軍覆沒;若非他的那副圖,對方怎能對那處了如指掌,布下天羅地網。
他怎麼敢,涉及到她家人的生死還有國家的立場,他不敢賭在她心中的份量。
江子衿有些害怕,每每回想起當初聽到沈家出事的那天,總是一陣心悸。
也是那天過後,再也沒有收到過沈蘭昭給他的信,到後來更是杳無音訊。
他夜夜夢魇,總是夢到少女彎着清亮的眼眸笑眯眯的望着他。
他想要伸手,下一秒畫面卻驟然一變,沈蘭昭滿臉淚痕,大聲質問他為何要這樣做。
為了這自欺欺人的留戀,竟是如此懦弱,真是可笑。
想到這裡,江子衿自嘲的笑了笑,随即又從愧疚中抽身,恢複清明。
但造成這件事的始作俑者,還未徹底浮現。
蒼嶺一事不是僅僅隻靠他的一張地形圖就能造成的,城中應當還有内應。
他不僅藏的極好,還能與青玄國和蠻人勾結,可見實力相當。
而江子衿隻不過是個替死鬼罷了,即使他知道些内情,但若不揪出這個人,沈蘭昭還是會有危險。
不能任由背後之人在暗處翻雲覆雨,至少要先抓住這隻藏匿的野獸,他才能安心的贖罪。
至于他最後的結局如何,等到真相浮現的那天,任由她來處置。
江子衿将屋内燭火吹滅,屋内頓時暗下來,有幾縷月光穿過縫隙,絲線一般連接着屋内黑暗。
像他的那顆心一般,被光線緊緊束縛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