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熙見狀,繼續煽風點火:“不過我細細想來,似乎我這般要求确實是有些為難林尚書了。”
林尚書聽了這話松了口氣,以為甯熙不再繼續戲弄他。
卻沒想到她話頭一轉:“但今日既然都提起此事了,我到有點想見識一下,咱們這世家子弟與沈将軍比究竟如何。”
甯熙狡黠一笑,心生一計:“今日花朝節,往年都是行飛花令,不如今年改為宴射如何?”
“想必父皇和諸位大人也看膩了飲酒作詩,今年換個别的樂子試試。”
嘉慶帝在甯熙方才話說到一半時便明白了她的心思,索性也當尋樂了,順着她的話,笑道:“甯熙所言甚是,年年比作詩确實乏味,不如今年換個樂子。”
既然陛下都這麼說了,自然是沒人敢再有異議。
于是,衆人在酒足飯飽後,移步宮中禦花園。
此時的禦花園,各色百花五顔六色競相開放,湖邊垂柳漸抽新芽,綠意盎然,春日午時的日頭正好,為各處薄薄的鍍了一層金邊,更顯得此刻花園紛亂迷人眼。
往年衆人總是要好好遊走觀賞一番,但今日卻都沒了心思,皆是對今年的宴射充滿了新鮮。
文人之間的舞文弄墨都以習以為常,但刀光劍影的比試卻是極少見。
尤其今年宴射守擂的還是這位争議極大的女将軍,從她回朝起就有無數的風言風語,說她的绯聞,談她的家世,亦或者上次宮宴後有不少貴族公子惦記她的美麗,卻鮮少有人知道她究竟作為一個将軍有幾分實力。
這不禁讓人好奇,衆人将目光又一次齊刷刷的停在她身上。
沈蘭昭此時正拿着弓箭在手裡把玩,她尋一根繩子将長袖收起,露出纖長白淨的小臂,不停的試着手中弓箭的弦,瞧着幹練非常。
正前方放着兩個箭靶,直徑大約九寸,從裡到外依次分隔五個圓形,越靠近靶心分數越高。規則是每人三箭,得分高者勝。
她已站了片刻卻依舊無人上前,不禁發問:“誰先來?”
一時無人應答,一衆世家子弟皆是躊躇。
甯熙忍不住開口:“怎麼?林尚書方才不是信誓旦旦說有好郎君給我物色,那就你們林家人先來吧。”
這話說的林尚書心中是咯噔一下,四周其他各家皆是掩面一笑。
這誰人不知林家向來書香門第,文官清流,三個兒子皆是生的文文弱弱,連劍都沒提過,如今上場恐怕連弓都拉不開。
這林尚書臉上有些挂不住,一開始本是想着給公主引薦驸馬,好與皇室攀親,現下不知為何發展到這個田地。
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但又礙于先前的豪言壯語不得不上,最終派了林家最小的兒子林顯上去,結果不出意料,磨蹭半天好容易拉開點弓,箭卻射歪了。
鬧了好大一個笑話。
而沈蘭昭這邊,下盤穩住,一手握弓一手拉弦,小臂使勁一拉,弓箭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如弦月一般,瞄準時機将手中箭矢松開。
箭無虛發,正中紅心。
衆人交頭接耳,目中充滿贊許。
沈蘭昭回頭,臉上的笑容自信張揚,眸光微亮如星子,格外意氣風發:“下一位誰來。”
如林尚書一般的文官一類自是不敢妄自菲薄,再上去怕不是自取其辱。
而那邊的武将則是有些不屑,不知是放不下心中成見還是怕真的不小心輸了面子。
一時間竟又無人上場。
江子衿在外看熱鬧看的頗有興緻。
一開始他也被甯熙的一番言辭所驚,後來看林尚書逐漸占了下風,便清楚了——這大約是長樂公主不想被朝臣催婚,找沈蘭昭演一出戲。
既磋磨了這幾個整日想着攀親的朝臣,又讓沈蘭昭出盡了風頭。
隻是如今這些人磨磨唧唧,若沒人逼他們一把豈能将這出戲推至高潮。
想到此處,江子衿面帶笑容,毫不猶豫站了出來:“不如,我來試試。”
衆人又是一驚,這江大人一介畫師何時還練過箭?
但他倆這一露面卻又不得不讓人想起之前,二人曾在除夕夜宴的暧昧和各種绯聞。
難不成是這段時日,沈蘭昭拒絕了江大人,由此惱羞成怒打算借此刁難?
可這位江大人自小身子骨好像不怎麼樣,何時還學過弓箭?
衆人一時猜測,在四周竊竊私語。
沈蘭昭也是一驚問道:“江大人,您确定要上場?”
江子衿面不改色,依舊笑的如沐春風:“沈将軍不必留情,盡管出招便好。”
随後他擡手禮讓,示意沈蘭昭先。
沈蘭昭見他如此坦然,便也不再遲疑,拉弓瞄準。
和方才一樣,三支箭均正中靶心。
這下輪到江子衿,他也有樣學樣,一手拉弓一手捏箭瞄準。
他身如松柏挺立,面容溫潤如玉,一臉遊刃有餘的樣子。隻是這拉弓的動作有些生澀,看着吃力,不然倒真讓人覺得他是有些本事的。
衆人屏住呼吸,期待他這一箭究竟會有何成績。
卻沒想到,江子衿收手,眉眼含笑施施然向沈蘭昭作了一禮。
“我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