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嘗不知道其中利害?”看着熱茶的霧氣缭繞而起,謝景文輕抿一口蓮子茶。
“隻不過,她曾救我一命,如今既願意以色侍人,倒也正好助我一臂之力。”
算算日子,安小伯爺不過幾日便要啟程,若是她能借硯山洛水之勢為他探聽些什麼,也算麗華的功德一件。
想到這裡,謝景文輕捏起一塊茶點仔細端詳:“府中什麼時候來了位擅做糕點的?”
桃花之相,一塊糕點精雕細琢之下竟沒有任何碎屑。表層有股幽幽的花香,入口卻沒有桃花味,反而苦後回甘,很是别緻。
翠林漫不經心地說:“想必是今日陳禦史來訪送的茶點吧。”
“咳咳,什麼?”本沉浸在糕點餘香中的謝景文聽後,立刻掩住口鼻将嘴裡的糕點吐出。
在謝景文幽怨的眼神中,翠林終于忍不住問:“小姐,可是有何不妥?”
“翠林,我的命就不是命嗎?”
翠林瞬間明白她的言下之意,輕笑道:“小姐,你多疑了。這糕點我嘗過,清甜得很,吃完并無大礙。喏,奴這不是好端端地站在這嗎?”
謝景文思索片刻,還是将手上的半塊茶點放下:“算了,陳禦史此人表面純良,其實城府頗深,不宜深交。”
望着盤中精緻的桃花糕,她不舍一推:“以後他送的東西都扔掉吧。尤其是吃食,我不吃你也不要吃,府中貓狗都不要沾。”
“阿嚏!”陳廷宴手中之筆一抖,一幅江山圖盡毀。
“大人,可是先前的熱毒之症尚未好全?”趙永收起佩刀别在腰間,挽袖為陳廷宴沏上熱茶。
“無礙。讓你辦的事可都辦妥了?”
“大人放心,小的已将他們的罪證呈上。李陳兩家想來短期内無心招惹謝家了。隻是……”
“何時你也如此吞吞吐吐了?”陳廷宴放下筆,端起茶杯,眯眼觀詳起騰升的熱氣。
“小的不敢僭越。”趙永抱拳跪地:“隻是大人許久不曾密報謝家行蹤,如今還為謝公擺平事端,隻怕聖上會對大人生疑。小的不願大人這些年的苦心籌謀都付之東流。”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之于我如此,我之于聖上亦是如此。”
趙永與趙銘皆是從小便跟随自己的孤兒,忠心耿耿,自己的内外事務皆由二人打理,此為用人不疑。但真正涉及根本之事兩人卻毫不知情,此為疑人不用。
因他陳廷宴存活于世,誰人都不信。
陳廷宴單手扶起趙永:“如今天下初定,貪墨案探查在即,所有糧草金額能否如數歸還、上繳國庫,還要看我此次會稽一行。你覺得謝家與此事,孰輕孰重?”
趙永頓悟,面露喜色。還是他家大人英明,一番話便将他這麼長時間的愁緒全都消解了。
“屬下明白!聖上任大人禦史,查清貪墨案原委,定是器重信任大人至極!”
“倒也不盡然如此。”
陳廷宴在之前筆墨沾染而衍生的一筆之上又多加了幾筆,畫中屋舍俨然,此畫頓時熠熠生輝,死而複生。
“天子多疑,連當朝太子都不輕信,又如何會信任我一介外臣?”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在朝者誰人不知,當今聖上本就是弑父弑兄、奪權篡位者,對太子都百般忌憚,常将其禁足于東宮,對稍有不忠不臣傳聞之人,所用刑罰更是無所不用其極。
而如今聖上欲堵住天下人悠悠衆口,貪墨一案的探查勢在必行。
想到這裡,陳廷宴提筆一笑,他倒要感謝他了,要不是他,自己此次也沒有奔赴會稽的正當理由。
看着主子詭異的笑,趙永不禁瑟瑟發抖,難道是會稽風水有問題?大人這幾日陰晴不定的,趙銘之前口不擇言惹惱了大人,以至到現在還被關在地室裡自省,自己還是多聽少說,别一個不小心觸了大人逆鱗,和那趙銘一同在地牢裡數磚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