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文順着謝覽的視線望去,齊衍之臉上瞧不出表情,呆立在牆角處。
齊衍之不知道老師為何讓他觑探謝家内宅之事,也不知這話深意,隻好應和着。
“謝小姐治家之才,對齊某亦有所裨益。”
這呆子,給他機會都不中用!
謝覽看着自家女兒和得意門生,兩人明明都聰慧過人,在感情之事上卻一個比一個木讷,自己都這麼撮合了,兩個榆木腦袋就是不往一處湊。
他長歎一口氣:“罷了,吃飯去吧。”
謝景文遠遠跟在父親一衆人身後,盯着齊衍之的後背看,眉目中閃過一絲不解與狠厲。
父親竟讓他一個外男進了内宅,想必已經把他當成自家人了。
齊衍之身份存疑,平日行事又小心謹慎,就連洛水閣都查不出他分毫。
她本不想讓更多人看到範嬷嬷被處置的一幕,平白增添些閑言碎語,惹得京中那位疑心。隻不過正逢自己布下的棋子就位,時機成熟,便沒來得及顧及太多。
今日他撞破此事,不如就趁機将此人解決了,以絕後患!
齊衍之走在前面,明明是盛夏之日,後背竟莫名瑟瑟發冷。
食不言寝不語,本就是謝家家規。但今日台面上真沒人說話了,就連空氣都好似凝滞。謝景禮隻覺得食之無味,再美味的一餐都難以下咽。
他匆匆往嘴裡扒了幾口飯,含混不清着說:“父親,我差點忘了和祝允明還有約,就先走了!”
謝覽看着他跑走的背影,恨鐵不成鋼:“這孩子!上蹦下竄的,整天沒個正形!”
謝景文接過翠林遞過來的帕子,掩袖擦了擦嘴,笑着對齊衍之說:“齊大哥今夜觀荷節可有什麼安排?”
齊衍之放下筷箸,剛想開口,就被對面人搶白。
謝景文淺淺一笑:“若是沒什麼安排,不妨和我一同去賞荷花燈?正巧,我近日看了本《塵世筆談》,有些許疑惑之處想要請教齊大哥。”
謝覽正愁沒機會撮合二人,見齊衍之還在猶豫就趕忙拍拍他的手,說:“既然如此,衍之啊,就麻煩你給小女解惑了。我還有要事處理,就先走了,你們年輕人玩你們的去吧。”說罷,便揮揮衣袖,眉開眼笑地離席了。
街上熱鬧非凡,齊衍之走在謝景文身旁,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他若有所思地望了望身側笑靥如花的女人,嘴角微微翹起。
想來也是,今夜她沒帶面紗,頭上隻簡單地插了一支白玉簪,玉質溫潤,光華内斂,與她清冷的氣質倒是相配。
走在街上,怕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兩人身份的懸殊,故而招緻那麼多目光。
翠林像是發現了什麼,指了指前邊搭好的戲台說:“快看,小姐!前頭有你愛看的變戲法!”
“在哪?走,咱們瞧瞧去!”謝景文眸子一亮,拉着身邊兩人的衣袖一同去看。
台上演的是一出魚龍曼延,一個男人穿着大褂,表演前上、下、正、反都亮相了一番,衣裳卻在亮相時迅速換了一身,引得台下一陣驚呼。
謝景文一眼就看出了破綻:“那人的大褂是正反繡,手上纏着細細的線頭,輕輕一拽便可顯出反面的圖案。”
齊衍之微微一笑,他神态謙和地望着台上:“小姐可知,觀戲法的樂趣就在于,看破不說破?”
謝景文卻戲谑一笑:“哦?可是我看戲法最愛找其中破綻。然後,揭穿它。”她轉而問道:“齊大哥,你在我父親身邊多久了?”
“齊某不才,已有三年之久。”
“三年,已經很久了啊……”謝景文頓了頓,話鋒急轉:“齊大哥,這三年父親對你可是以真心相待?”
齊衍之正專心看台上表演,被她這突然的一問嗆着了:“是,自然。老師待我自然是極好的。”
“既然父親真心關心你、教導你,你就不應像這台上變戲法的幻師一般藏頭藏尾,對嗎?”
謝景文不等他回答,緩緩向前一步,與他眼光對視:“可是三年來我和父親竟不知你分毫,就算你連名字都是杜撰的,我們都不曾知曉。”
她頓了頓接着說:“今天我且不問你接近謝家究竟有何所圖,隻問你一句,你可願意将你的真實身份坦誠相告?”
她的眸子黑亮,在月光的映照下好好似一隻洞察人心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