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廷宴思量片刻,便命趙銘上前與那人群中繪聲繪色的老頭兒耳語幾句。
趙銘聽命行事,果不其然,隻用三言兩語就讓那老頭兒登時面色煞白,念叨着幾句“剛才都是我胡說八道,多有得罪多有得罪”便如喪家之犬般地離開了。
看熱鬧的衆人見他就這麼走了很是不滿,哪有這道理?正辯到關鍵處呢,事主先撒丫子跑了!
“怎麼這話還沒說清楚就走啦!”
“我早說這人信口開河,别有用心吧!還能為什麼?想敲謝家的竹杠呗!真把大家夥當傻子了!”
“真沒意思,散了吧散了吧!”
趙永看着樓下的人群逐漸散去,感到莫名:“大人,你讓趙銘跟他說了什麼,怎麼他就這麼夾着尾巴就跑了?”
陳廷宴擡眼看了看樓下:“還能說什麼?不過就是說,京中來的禦史已經盯上他們了,讓他們小心行事。”
趙永讪讪地摸着鼻子,小聲吐槽:“大人你這不是仗勢欺人嗎?”
“你說對了,我就是仗勢欺人,就是讓他們知道背後之人是我,”陳廷宴轉動着手中的血玉扳指,意味深長地說,“如此一來,尚書大人在會稽埋下的暗線,慌亂之下才會露出馬腳。”
謝景禮見人群忽然散了,那诽謗自己的糟老頭也夾着尾巴逃了,他才後知後覺地覺出了味兒。
好歹他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出來的公子哥,就算自己犯了事兒,也當由官府審理定奪。一個不知道從哪鑽出來的人沒有擊鼓狀告,沒有人證物證,竟也能當衆讓他出了醜,都怪自己一時失了理智,差點中了歹人的圈套。
多虧了有好心人先他一步替自己擺平了此事,不然這事傳到父親耳朵裡,他免不了一頓家法處置。
待人群散盡,謝景禮悻悻地走上前去,對着“救命恩人”說:“今日之事還要多謝這位兄台了。不知能否報明姓名,謝某擇日定當登堂緻謝!”
趙銘“你該謝的是我家大人,我不過是奉命行事。”
謝景禮順着趙銘手指的方向瞧去,隻見茶館二樓的那位客人,身姿挺拔,豐神如玉。一身錦袍雖是低調,但腳上那雙皂靴可瞞不過他的眼睛,一眼便知出自名家,手上的玉扳指更是價值不菲。
謝景禮跟着上樓的一路,便思量出了這人身份。
會稽中富家子弟雖多,但自己身邊那些不識貨的敗家子們偏愛珠光寶器、金石銀钗。這人通身的玉石之物,再加上這樣的氣度和愛管閑事的習慣,想必是最近從京城來的那位。
他一入廂房便鞠了一躬:“早就聽聞禦史大人足智多謀,今日替小弟我正了清白,不甚感激!以後若是有能幫忙的,小弟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陳廷宴微微挑眉,這纨绔子弟倒是一眼瞧出了自己的身份。
謝景禮本就在家中隻顧看父親做媒、長姐遭殃的“大戲”,沒好好吃飯,出了府還受了此等窩囊氣。于是饑腸辘辘的他一進門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肉脯點心,垂涎三尺。
“禦史大人在吃上也很有品味,這香品樓的肉脯真真是色澤誘人、做工精巧、香味撲鼻啊!”
陳廷宴見他這樣,心中隻覺好笑。沒想到愛吃這一點,謝家姐弟倒是相像。
“這食盒你拿去吧。”
“這怎麼好意思?”話是這麼說,但食盒已經揣進懷裡了。
“令尊,”他頓了頓,“和令姐都與我有些交情,食盒而已,吃個新鮮,有人能一同分享也是樂事一件。”
謝景禮慣會捕捉關鍵詞,他眼中泛着狡黠的光芒。
聽這話的意思,想必他跟阿姐也有些交情,今天出手相救想必也是承了阿姐的面子。
他得意地笑了笑,果然在這會稽郡還沒人見過阿姊面紗下的真容後不為之傾倒的。
“好,禦史大人,我一定按您所說,與阿姐一同享用。”說罷便不回頭地走了。
陳廷宴愣在原地,飲茶的手都不自然地頓住了。他何時說這話了?
趙永、趙銘相視一笑,果然一物降一物,他家大人也有被人揶揄的一天!
趙銘心裡仍惦記着他碰都沒碰的食盒,可恨就這麼假手于人了。他委屈地說:“大人,這食盒不是拜訪會稽郡守準備的嗎,怎麼就這樣送出去了?”
“我也沒說這食盒是給他帶的。”陳廷宴向窗外望去,正巧看到謝景禮大搖大擺拎着食盒離開的背影,他嘴角牽起一抹笑。
“另外,我何曾說過我們要登堂拜訪?”
趙永疑惑不解:“那我們如何去會他?”
陳廷宴眼中閃過一絲黠光:“當然是咱們的老本行,翻牆夜會。”
郡守府邸不像謝家宅院那般清秀雅緻,也不像會稽首富之家,祝家府邸那樣雍容華貴,這宅子從前廳到後院盡顯古樸,沒有一郡之主該有的氣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