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晌午,練武場央心有一人隻粗粗裹了下半身,執着長鞭站立着,一張娃娃臉配上魁梧的身軀,臉白身子黑,極有喜感。
“羨安見過舒珩大人!”
舒珩裝過身來,看向自己前幾年剛從大街上撿來的豆芽菜。
“她給你取名羨安?有意思。”
羨安擡起頭來,面帶不解:“大人知道小的名字涵義?”
以自家大人的文化水準不應該啊。
“這不就是那個‘不羨小雞隻羨仙’嘛!”
羨安滿臉黑線,“大人這裡面沒有羨安兩字。”
況且,他就算再沒讀過書,也知道那分明是“不羨鴛鴦隻羨仙”,哪裡冒出來的小雞仔!
娃娃臉頓時闆起臉來,将長鞭一甩,“我說有就有!看來這文君大人也不過如此,取的什麼破名字!我不管,從今往後你就叫羨小雞!離開硯山台才幾天啊,就就就敢跟我頂嘴了!”
“對了,你來找我什麼事?”
羨安上前一步,小聲問道:“大人,昨日可是有司使去了會稽監牢?”
“胡說!我去那兒幹啥?那兒又沒有金子!”
舒珩噎了噎,“更何況硯山台從早忙到晚,我哪有空去那那那勞什子監牢!我沒去啊,咳咳硯山台的人都沒去……你個小孩子管這麼多做什麼!”
舒珩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羨安一臉黑線,他知道自家大人一向不會說謊,倒也沒想到演技這麼拙劣。
其實早在會稽監牢中,他便一眼便認出了地上黑衣衣領後的一抹墨迹,他們都是硯山洛水派來的。
雖然他入硯山台不久,對其中之人不甚熟悉,但他卻清楚得很,洛水閣的隐娘們暗殺行刺時着墨隐衣。隻是硯山台的司使自诩行事光明磊落,不屑與洛水閣為伍,自是不可能做出此事,除非這一切都是主公的授意……
天色漸暗,羨安知道舒珩大人忠心耿耿,斷然不會告訴他事情的原委,索性托着劍打道回府。
卻不想還沒走到謝府,便遠遠聽到一道俏麗的聲音。
“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尋了你許久!”
一道倩影後面浩浩湯湯跟着一群仆從,在街頭要想不注意都難。本想收攤歸家的小販紛紛停下來湊熱鬧,也不知這女娃是來找哪家兒郎的,這麼心急。
羨安打眼望去,手上的劍緩緩放下,看着她的怒容不禁低頭淺笑出聲。
翠林見這人仍舊慢悠悠地走着,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嫌棄地牽住他的衣袖向前走。嘴上仍喋喋不休道:“嘿,我說你懂不懂謝府的規矩,擅離職守,小姐要是有個萬一你不在身邊護着,唯你是問!”
羨安自知自己理虧在先,便任由她拉着走。
他睜着圓溜溜的眼睛問:“你吃飯了嗎?”
說到這兒,翠林的肚子稀裡糊塗地傳出一聲咕咕叫聲。
她埋怨着回頭瞪去:“托你的福,沒吃呢!”
“吃碗馄饨再回去吧!”旁邊馄饨攤炊煙袅袅,引誘着路人的小饞蟲。
見她有些動搖,他接着說,“反正也不急這一時。我請你吃!”
說罷,便熟練地吆喝了聲,“老闆,四碗馄饨!”
翠林表面不情願地挑了個幹淨長凳坐下,細細地擦拭着桌上的油漬,“四碗馄饨?我就吃半碗就夠。”
羨安遞筷子的手頓了頓,激動地說,“太好了!那我就可以吃三碗半了!”
翠林黑臉看向他。她想破腦袋也沒想明白,他這麼能吃是怎麼片肉不長的!
羨安接連吸溜了三碗馄饨,沒飽。他靜靜等着對面剩下半碗。
順着月光看着,他會心一笑。面前少女的樣子他熟悉的很,早在他腦海裡刻畫了一遍又一遍……
三年前那天,具體時日已經記不清,隻記得是個倒春寒的時候。他從梁國逃出來,卻剛逃虎穴又入狼窟,被迷暈了輾轉多地販賣。那時他被發賣到會稽時,衣不蔽體,蒙着雙眼隻能透過隙縫看着外面,有個綁着發髻的少女冷着臉丢來幾錠銀子,對着奴隸販子指了指自己的方向。從那一刻起,自己便恢複了自由身,流落街頭的時候被舒珩大人收入硯山台。隻是從他摘下黑布睜開雙眼時,拿銀子贖他的女孩卻已經不見了身影。
前幾日,他剛走镖回來,便被舒珩大人指了個差事,本想着不過又是個走镖跑馬的辛苦活兒,卻沒想到是在一個嬌小姐身旁當侍衛。
隻是,也許是老天眷顧,他被舒儀大人領進門的那一瞬,朦胧之間又重見救命恩人的眼睛,那雙清澈亮麗的眼……
從那一刻起,他便下定決心,這謝府他是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