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做菜的時候，和你一樣，很怕油鍋”，林崖擦着大理石廚台說：“後來就習慣了它的聲音，覺得沒那麼刺耳了。趙有邪說的沒錯，有一次我沒把水分瀝幹，熱油就飛濺了出來，确實把我燙傷了。”

“又留疤了？”蘇芷清問道。

“沒有，就紅了一些”，林崖打開冰箱，從冷藏室拿出一盒解凍好的蝦：“中午就兩個菜，沒問題吧？”

“你做啥就吃啥，我們都沒問題。”

“想學做油焖大蝦嗎？”林崖舉了舉手中的盒子。

蘇芷清擺手道：“别了，我怕浪費了上好的食材。我還是負責煮飯吧。”

***

吃飯時見蘇芷清不怎麼吃土豆，林崖問：“怎麼了？不好吃？”

蘇芷清回道：“我不愛吃，你們吃吧。我吃雞就行。”

何骁剝着蝦問：“那你怎麼還學做這道菜啊？”

“我媽喜歡吃。”她說。

***

傍晚，回家路上蘇芷清拐進菜場重又買了食材，打算趁着記憶還沒流失，趕緊給母親亮一下自己的身手。

結果，蘇芷清剛一進廚房表明意圖後，母親就想把她趕了出來，她覺得有這個時間，不如去學習。經過蘇芷清反複說着“讓我試一下，就試一下”，她這才勉強點頭。

然而，就在蘇芷清加入适量鹽、耗油等調味料後，母親嘗了一口湯汁，說：“太鹹了，你走吧，我來做。”

蘇芷清不信，也嘗了一口：“不鹹啊？這不是正好嗎？”

“這比我做得鹹多了，你上樓做作業去吧。”母親搶過她手中的鍋鏟，不容我辯駁。

“媽”，蘇芷清克制着自己的音量：“我隻是想給你做一道你喜歡吃的菜而已，你為什麼要這樣？”

知道母親愛吃這道菜的時候，蘇芷清已經讀大學了。

大學的一個暑假，她從市裡回來，父母沒有聽到她進門的動靜，蘇芷清聽見父親問她：“最近你怎麼都不做土豆燒雞了？你不是最愛吃嗎？”

蘇芷清聽見母親說：“這不是暑假，芷清在家裡嗎？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喜歡吃土豆。”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喜歡吃這道菜了？”母親放下鍋鏟：“你不是不喜歡吃土豆嗎？”

“媽，二十多年來，你總這樣。你以為這是為我好嗎？你這樣做，隻會讓我和你越來越遠。”蘇芷清好心反而成了辦壞事，心裡急躁起來。

“什麼二十多年？蘇芷清”，母親嚴肅地看着我：“我發現你變了，以前你回來一句話都不說，問你三句，隻能回答一句。怎麼，這個暑假話變得這麼多？而且每三句就有一句和我針鋒相對，你要幹嘛？”

“我……”我要幹嘛？我隻是想和你緩和關系啊！

看着母親一臉的不信任，蘇芷清不再堅持，也不想聽母親接下來的唠叨，跑上二樓，把網線插上了。

蘇芷清點開林崖的頭像——

【無語！太無語了！】

林崖回道——

【怎麼了？（疑問）】

蘇芷清——

【我媽就喜歡白開水一般味道的菜，我剛才在廚房差點又和她吵起來】

【明明雞湯一點也不鹹，她卻說鹹死了】

【我還是不學做菜了】

【好心當驢肝肺，氣死了】

二十二歲，依然是容易被親情中不和諧的部分激怒得年紀。

林崖——

【消消氣，平時冷靜的蘇老師，去哪了？（摸頭）】

蘇芷清——

【面對父母，我倆都沒法冷靜】

林崖——

【那确實挺像的（害羞）】

這時，蘇芷清聽見母親上樓的聲音，連忙關了電腦，客廳的網線已沒時間沖出去拔下，她隻能在心裡默默祈禱她沒有發現。

“過會兒下來吃飯。”母親在走廊上收衣服，沒有進客廳。

蘇芷清沒有回複她，她也編随即下樓了。

蘇芷清和母親總是這樣，争吵的每次，都以她率先冷戰結束。

冷戰的持續時間按照蘇芷清的心情而定，短則一天，長則一星期。而母親，照舊做着一日三餐，隻是會闆着臉，偶爾說幾句，蘇芷清因說不過她，便會繼續忍着，将沉默延續。

今天的這頓晚飯也是如此。

父親看着她倆，又看到餐桌上的土豆燒雞，疑惑地問：“你怎麼做這道菜了？她不是不喜歡吃土豆嗎？”

“吃吧，做了就吃吧。咱倆吃。”母親夾了塊雞肉放在父親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