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坐,和你聊幾句。”父親嚴厲地說。
蘇芷清歎了口氣,轉身說:“聊什麼?反正在你們眼裡,都是我的不是,就算我考試進步了又如何?隻要不是前十名,你們就覺得我不行呗!”
隻有對父親,蘇芷清才敢忽視他管教。
說完,蘇芷清趿着拖鞋上樓,看到父母卧室門縫沒有光亮之後,才放松地呼吸,澡也沒洗,關上房門,睡覺了。
***
第二天早上,蘇芷清七點就醒了。
即使在學校時候生物鐘調整成5:50自然醒,但在假期,精神狀态較為松弛的她,一般會在十點半左右才會醒來。
然而今天,因為前晚收到了母親的質問,以及對離家出走這一行為是否會讓母親的态度變本加厲的忐忑不安反饋到睡眠質量上,讓她在整晚淺眠。
看着天花闆,耳邊傳來門外母親走進衛生間的聲音,蘇芷清連忙重又閉上眼假裝還未醒,生怕她刷牙洗漱完畢後走進來找她談心。
待到母親下樓後,邊和父親說着什麼邊鎖了大門出去後,蘇芷清才正式起床,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
隻有家裡無人的此刻,蘇芷清才是最放松的。
蘇芷清下了樓,看到桌上擺着父親從外買回來的肉包和油條,旁邊的水杯下墊着一張寫滿了字的小學裡練硬筆字的方格紙,不用去看上面的内容,她也知道母親寫了什麼。
因為初中的時候,已經經曆過一次。
初三下半學期,第二次模拟考她考砸了,一是因為試卷難度較高,二是英語考試之時因為塗卡的2B鉛筆忽然斷了,直到離考試結束還剩十分鐘時,蘇芷清才鼓起勇氣舉手問老師借筆,匆忙間,塗錯了幾個答案。
成績公布後,母親大發雷霆,覺得她肯定考不上高中,對着蘇芷清說教了整整倆個小時,很多話表達的是同一個意思,但她卻能變着法子說,這麼能說會道與她的職業肯定不無關系吧。
蘇芷清哭着聽她說完所有話,以為這樣就結束了,然而到了第二天,她在書桌上收到了寫滿字的紙條,表述着和昨晚一樣的意思。
即使在此後的高中生涯中,因為蘇芷清沒有大的成績起伏以及避免和她交談,所以她沒有故技重施,而如今這熟悉的“道具”依然讓她覺得厭煩。
蘇芷清移開杯子,皺着眉草草看了前面幾行——
【囡囡】——這是平日裡不可能出現的稱呼,隻有此時,她為了在紙上說教她時,才會這樣寫。
【我知道你還不能理解作為一個母親想讓自己孩子不要走錯路的心】——走錯路?畫畫就是走錯路了?
【但是你要知道,我做得一切都是為你好】——又是這三個字,從小到大,蘇芷清已經聽膩了。
【不讓你畫畫,不是讓你這輩子都不要畫畫,而是等你考上大學,有自己的時間了,再繼續你的愛好】——當下想繪畫的心情,和以後怎能去相比?就像步入社會後的自己,已無法完全共情學生時代的自己,經曆所導緻得心境已然不同。
下文蘇芷清已懶得去看,無非就是大篇幅就“為我好”三個字進行展開,訴說自己這麼多年辛苦的養育以及表面看似讓步,實則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話語對女兒帶來得二次傷害。
蘇芷清把紙張撕碎,扔進了垃圾桶。
***
母親自始至終都沒發現自己教育上的缺失,當然,這裡的責任蘇芷清也要承擔——多年從不向她敞開内心世界。
蘇芷清回憶起決定不再同父母有話直說、閑聊日常的契機,是初中時候,自己第一次受欺負那次。回家後告訴父母,母親卻覺得她自身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父親則在一旁附和表示贊同。
自此,隻有考試試卷需要簽名的時候,蘇芷清才會和他們主動說話。平時吃飯,他們搭話,蘇芷清也隻會點頭或是“嗯”的答應。
心門已被重重反鎖。
蘇芷清重回當年的樣子,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做一個沉默寡言的乖乖女。即使聽到母親的陳詞濫調,她也會将心中所想壓回去,不再辯駁。
***
國慶結束,蘇芷清終于可以回學校做回自己了。
蘇芷清到的較早,宿舍裡沒有其他人,等收拾完床鋪,把衣服挂起在壁櫥裡後,便出門了。
她來到買耳釘的小商鋪,看到商品展示櫃裡隻剩下一對黑色和紅色,便問老闆娘:“老闆,請問還有綠色的耳釘嗎?”
“沒有了,有的都在那裡。”老闆娘正在上新,把新進的十字繡挂在網架上。
十字繡在當時風靡了好幾年,母親就花了好幾個月繡了一副“富貴花開”,找人裝了裱挂在客廳,後來還繡了幅山水畫,挂在餐廳。
“蘇老師,買什麼呢?”這時,林崖背着斜挎包走進店内。
“沒什麼,随便看看”,蘇芷清沒打算告訴他耳釘被扔的事情:“你要買什麼嗎?”
“準備去教室自習,路過,看到你在這,就拐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