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醫生所說,林崖轉危為安了,打着點滴的他此刻呼吸平穩。
原來這件事便是造成他過去存在消失的緣由,不,不僅過去,也是現在。
如果自己找不到回來的方法,那林崖就等于從世界上消失。
蘇芷清将會一輩子活在沒有他的世界裡——字面意思。
林崖正看着天花闆,聽見有人進來,偏頭看見是蘇芷清,一時之間還沒對自己所處的環境有正确地認知:“我在哪……?”
他想要坐起來,無奈卻使不出力氣。
蘇芷清彎腰扶他起來,把枕頭墊在他背後:“你在醫院……你……喝酒差點出事……”
看着眼前本已修複好與父母關系,并且自身性格向好發展的他,卻又變得如此落魄,比起心疼林崖,蘇芷清更心疼自己,她不禁歎了口氣。
“你……謝謝……”
“這兩天,你道謝的次數,比高中時候和我說得話還要多”,蘇芷清遞上床頭剛才從醫院走廊飲水機處倒了的涼水:“醫生說,明天再觀察一天,你就可以出院了。這件事……要不要告訴你父母,畢竟你差點……”
“沒什麼好告訴他們的”,林崖喝完水,冷冷地說:“他們對生離死别,根本不在乎,要是我真的酒醉而亡,他們能擠出得也隻有‘鳄魚的眼淚’了。”
蘇芷清知道此時勸說無益,便沒有發話。她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發現快接近十點了,便準備離開。
“既然你沒什麼大礙,我就回去了。明天我去搞定電動三輪車、煤氣罐什麼的……你就在醫院休息,哪兒也别去,聽醫生的。”
“那你等後天,咱倆一起……你一個人,東西又多,肯定忙不過來,而且東西應該會很重。”
“明天我先去聯系,确認好一切所需,後天就可以把計劃進行了。我得早點讓你意識到自己廚藝的絕佳啊!這可以賺大錢的好機會!”
“賺大錢嗎?會不會……太盲目自信了?”林崖皺眉看着她。
“因為我把多年前的自信一并找回來了啊!”蘇芷清背起雙肩膀:“你也得相信我、相信自己。要知道,當下不是終點,咱們要往前看,路長着呢!你好好休息,我得回去了。”
“等等,住院費……你幫我付了?”林崖問。
“我記着呢,我這邊利息不貴的”,蘇芷清打趣道:“等你做大做強了,我做股東,給我分紅就行。”
林崖終于笑了。
蘇芷清便又叮囑了幾句,出了病房,走到醫院大門口時,看見今晚月色明亮。
她擡起右手,張開五指,讓月光浸染指縫間。
一切一定要再次好起來啊。
***
蘇芷清打車回到家,看見屋裡漆黑,估摸着爸媽都睡了,便蹑手蹑腳進了廚房倒水喝,這時她聽見母親下樓的腳步聲。
“怎麼加班這麼晚?”母親也進了廚房,把桌上的常溫酸奶放在她身邊的桌面上:“正好不冷了,喝了吧。”
“常态嘛,你又不是不知道。大晚上的,不喝了,明早喝。”
母親屬于不讓蘇芷清吃任何涼的東西的人,即使是熟食店的涼菜,也要放進微波爐加熱一下。
曾經,蘇芷清隻會對母親的此種問句說“嗯”,如今經曆了一遍過去後,不自覺地對母親的态度和緩了許多。
然而,母親又開始了她的絮絮叨叨:“你啊,要不要跳槽試試,你現在這單位,加班多,工資又不高,還不一定雙休,我看你累都累死了。”
說着,母親要撫上蘇芷清的額頭,幫她把劉海捋順:“頭發該剪了,都要遮住眼睛了,影響視力,眼鏡度數别又加深了。”
自從蘇芷清畢業正式工作後,這些話每個月反反複複至少會說上七八遍,蘇芷清聽得都能倒背如流了,此時又被叨叨,原本壓住的煩躁感又吞噬了她的大腦。
蘇芷清用理智封閉自己的口腔,假裝要去洗杯子,轉身去了水池邊。
“就是因為你沒考上好大學,所以找不到好工作”,母親繼續着她那套說辭:“要是當初你補課的時候再認真點,物理怎麼可能考C?”
又翻舊賬,蘇芷清想,早已洗幹淨的杯子繼續接受“嘩嘩”水流的洗禮。
“你也不換個包,幾歲了,還用雙肩包。你看看XXX,小皮包,多好看。”
XXX,是蘇芷清曾經的小學同學,雖然倆人不熟,但因為畢業後做了小學老師,成了母親的同事,所以母親常會拿她和蘇芷清作比較,因為她才是母親眼裡的擁有步入社會後該有樣子的乖乖女。
“雙肩包背着舒服。”蘇芷清上班擠公交車會帶上書、Kindle、筆等等,以消遣一個小時的路程。
“過幾天,陪你去買個新的包?”母親真誠地發問。
但在蘇芷清聽來,就是要控制自己的穿衣用具。她覺得再待下去,這個空間的溫度就要上升到不可控的地步了,便關了水龍頭,放下杯子,走到餐桌旁,拿了書包往樓上走。
“我上樓睡覺了。”
“每天這麼晚回來,和你也說不上幾句話。”母親一個人嘀咕着。
蘇芷清擡腿上樓的腳頓了頓,自覺自己太冷漠了,側頭看了眼廚房的燈光。
“媽,你也趕緊睡吧,明天上班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