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聲音響起,有些怯怯的,卻透出一股溫和的堅定:“你這樣弄不對,來,遞給我,我教你。”
章瑩以為是大舅:“哥?”
她猛一擡頭,卻被眼前少年那熟悉又陌生的臉吓了一跳,“爸……那個……章……章伯飛?”
少年的眼睛一亮:“嗯……我還以為你不知道我是誰……”
章瑩在心裡瘋狂呐喊:【我還能不知道你是誰嘛!你不就是我那冷漠又别扭的老爸嗎?】
她目光新奇又驚訝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隻見年輕時候的“老爸“,身材瘦削得十分厲害,一看就是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身上穿着的白汗衫破了倆洞,也不知道補補。
可偏偏這麼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俊秀的眉眼中卻透着一股堅韌與堅持的力量,燦金色的陽光灑在他幹燥的發絲上,讓他整個人散發一中溫暖而内斂的氣質,顯得那麼的與衆不同。
章瑩在打量她自己爸爸少年的樣子,可少年“老爸”卻不知道對面是自己的女兒。
直視的目光讓章伯飛有點不自在,他默默遞給章瑩已經打好結的麥穗,微低着頭:”喏……好了,你學會了嗎?”
“啊……”
章瑩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少年“老爸”的語氣明明很溫和,從小到大養成的慣性卻讓她打了個哆嗦,心底戰戰兢兢的,硬着頭皮道,“好像……沒有……”
“沒事,我再做一遍,你看仔細了啊!”
章伯飛動作熟練地迅速替章瑩割了一捆麥子,再放慢動作,将用麥莖捆麥子的過程十分詳細地演示給她看。幾十年後,身為他女兒的章瑩可從沒有過這種待遇,睜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把每一步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最後十分“孝順”地接過捆好的麥子:“謝謝啊,太感謝了!”
少年“老爸”又不自在了,聲音放得有點低,似乎是有些難為情:“這有什麼可謝的……我還沒謝過你昨天救我呢……”
“啊???”
“啊!!!”
章瑩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姥姥口中那姓章的小子是指年輕時候的老爸!
原來媽媽年輕時候對爸爸還有過救命之恩啊……
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
多麼浪漫的故事啊!
章瑩仿佛窺見了自己不該看的世界,瞬間有點激動,卻被一個大嗓門給吼回了神:“老大你死去哪裡了?還不回來割麥子!”
隻見面前的少年“老爸”一哆嗦,低聲補了句:“謝謝你昨天救我,我走了……”話畢,腳步匆匆地走了。
隻留章瑩在那裡琢磨:【這大嗓門,有點耳熟啊……靠!莫非是奶奶!】她全身一哆嗦,溫暖的太陽下,脊背卻出了冷汗。
奶奶雖然在她飛機失事五年前就去世,可“餘威”尚在,她也不敢去打聽,低頭開始繼續割麥子。
陽光從溫暖轉到刺眼,再到曬得每個人都汗流浃背的。
割麥子初學者——章瑩,也把自己搞得一塌糊塗。全身這裡一道子,那裡一丢灰塵,原本就已經曬得顔色不淺的臉蛋又黑了一個度,又髒兮兮地都是灰。
臨近中午,姥爺發話,讓大家回去吃飯休息,他去找拖拉機來拉已經割完的麥子。
下午就隻需要大舅王亞軍這個勞力過來幫忙,剩下的女孩子們可以在家收拾做飯。
章瑩拖着快散架的身軀回家,心道:姥爺真是一貫的寵女兒啊,真好!
**
割麥子實在累死人,這一夜章瑩睡得很早,也睡得十分熟,完全沒有意識到媽媽王雅悅的靈魂是不是有蘇醒。
第二天是周一,她騎着家裡的一輛大二八自行車,去隔壁鎮上上學。
在章瑩印象中,媽媽好像是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
這一路颠簸中,章瑩的身體幾乎快散了架,腦子卻在不停地轉。
她想,也不知道這種狀況會持續多久?
如果時間來得及的話,要不要替媽媽考個大學呢?
到了學校裡,章瑩剛一進校門,就有很多人跟她打招呼:
“雅悅,聽說你救了個人?這麼牛!”
“悅子,就是,聽說救的是個男的,長得還挺好看?快說說心路曆程!”
“悅啊!你說你救别人,任翔怎麼辦?”
……
章瑩對着每個人尴尬地笑着,這些臉還真沒什麼熟悉的,她心裡直喊救命:【媽啊!快來救命!這些都是哪些叔叔阿姨啊?我對不上号啊!】
【還有,任翔是誰?】
正在這時,意識深處的靈魂終于再度蘇醒:【别吵吵了!任翔……】
王雅悅的語氣突然有點嬌羞,【任翔……是我的初戀啊……】
章瑩大驚:【媽!你居然還有我不知道的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