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到這裡，章瑩揉了揉眼睛，抹去并不存在的眼淚，讓大家看到她微紅的眼眶，音量也降低了一些，聲音裡似乎飽含委屈：

“趙敏同學，我來自農村，我下面還有兩個妹妹，家庭條件不像你在首都那麼好，我辛辛苦苦在西單和學校兩地跑，一是為了方便自己方便同學們，二是想攢下點小錢，好好支持我兩個妹妹繼續學習，把她們也培養成對祖國有用的人才。”

“趙敏同學，我知道同學們過來找我買東西，可能會打擾到你學習，不過我每次都出宿舍在走廊裡跟同學們說，也規定了晚上八點之後就不能再來。我已經做了我所有能夠做的，再有打擾，實在對不起。”

“趙敏同學，我這一個星期早晨起來天天給你帶飯回宿舍吃，你要的飯菜也都不便宜，如果不是我辛苦賺的這點錢，我可能都沒辦法給你墊錢帶早飯呢……這會兒你給我扣上‘投機倒把’的帽子，我真是比窦娥還冤啊……”

講到這裡，章瑩捂住半張臉，仿佛委屈地無法再繼續，垂眸輕輕啜泣。

汪泉在她身邊“蹭”地站起來，激動地打抱不平：“趙敏你太沒有良心了，怎麼能随随便便給人扣這麼大的帽子呢！”

她家裡做生意的，早幾年打擊“投機倒把”嚴重時，很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家裡好多人都擔驚受怕了好一陣。雖然家裡人什麼都沒跟她說，可那風雨欲來的氣氛，也讓她跟着提心吊膽。

此時此刻，特别能跟王雅悅感同身受。

“王雅悅”一口一個趙敏同學，趙敏同學，仿佛一顆顆石頭直接扔在她身上，說得她直不起腰，擡不起頭，嘴唇哆哆嗦嗦，卻一個詞都蹦不出來，完全沒有反駁的能力。

同學們也交頭接耳，低聲議論紛紛：

“趙敏這頂帽子給人扣得太大，怪不得别人反駁。”

“她也夠沒良心的，人家還給她帶早飯吃呢！”

“就是就是，早起多不容易啊……”

大家的竊竊私語，異樣打量的目光，一束束落在她身上，更是讓她手跟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擱。

尤其是連不遠處的吳興國，都用不贊同的眼光看向她，更是讓她無地自容。

“咳咳！”

輔導員輕咳幾聲，不想讓事态發展太嚴重，開口道：“趙敏同學可能思想比較嚴肅，所以才有這個考慮。不過，王雅悅同學，你的口齒倒是伶俐，把國家的政策和曆史說得頭頭是道的……”

章瑩一抱拳，“謙虛”道：“過獎了。”

輔導員：“……”

他到了嗓子眼兒裡的話被噎了回來，心道，我也沒誇獎你的意思啊！

想了想，他把心裡想的長篇大論收了回去，總結道：“王雅悅倒賣商品這個行為呢，算不上投機倒把，但是學校，總歸是學習的地方，要注意影響，不要因小失大，你明白嗎？”

章瑩微微欠身，一副受教的樣子，說：“謝謝老師的提醒。也就是開學同學們缺的東西多，開學後學業也很重，我也沒有那麼多時間做生意。我會注意的，謝謝老師。”

輔導員很是滿意：“嗯，這就好……那麼，你們倆？”他目光在王雅悅跟趙敏身上溜了一圈，“你們倆先坐？我們競選繼續？”

“關于競選——”章瑩沒坐下，反而繼續道，“我也有幾句話要說。”

“噢……你說。”輔導員按捺住性子。

章瑩粲然一笑，笑得像一隻在風中搖曳的堅強的小白花，又抱拳朝四周同學們的方向拱了供，表示感謝：“不知道是哪位同學提名我競選班長，我首先感謝一下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教室裡的風波給整怕了，此刻也無人回應。

不過沒關系，這個也不是重點，章瑩繼續說：“不過，我并不打算參加競選。我來自農村，也沒什麼領導經驗，自覺不是一個優秀的候選人，同學們優秀的這麼多，我也有自己心目中合适的班長。所以老師，請不要把我的名字寫在黑闆上。”

輔導員這下松了一口氣，這個身上帶刺的姑娘，自己也犯怵跟她經常聯系，不參加最好了。

他笑着點頭：“那我們尊重王雅悅同學的個人選擇。”

“老師！”趙敏眼裡噙着淚，說，“我也退出團支書的競選。”

她心有不甘，但是又深知，通過剛才這一出，選她的人肯定寥寥無幾，與其等一會兒沒人選她難堪，還不如此刻大方退場。

輔導員問：“趙敏同學，你确定嗎？”

趙敏點頭：“我确定。“

輔導員拿黑闆擦擦去她的名字：“那好，我們也尊重趙敏同學的個人選擇。”

“好，我們繼續！還有同學想參加競選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