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生好不容易把紅薯吹的沒那麼燙,她開始小口小口地吃起來,至于人牙子和大伯母的話,她壓根沒聽明白,自然也沒往心裡去。
她隻知道,這麼好吃的紅薯再不吃以後就不知道有沒有了。
紅薯吃了一小半,堂屋裡大伯母和人牙子似乎不歡而散,大伯母氣勢洶洶地跑到周雪生在的屋裡,一把奪過她手裡抓着的紅薯扔在地上踩了稀巴爛。
周雪生淚珠子瞬間在眼眶裡打圈:她應該快點吃的。
“吃吃吃,就知道吃!賣不上個好價你還好意思吃!你這個賠錢貨。”大伯母沖着周雪生怒罵。
周雪生反正挨這種罵挨習慣了,倒不覺得有啥,隻是一味心疼被踩爛的紅薯,将抓過紅薯的手指頭放進嘴裡又嗦了一遍。
大伯母看着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擡手就要往周雪生臉上去,幸而大伯父這時候進來出聲制止:“滿城裡也不止那一個人牙子,再找找就是了,拿孩子出什麼氣,她爹娘半輩子的本都在咱們這了,如今她也要被咱們拿出去換錢,終歸是咱們虧欠她,何必再出手傷她,沒得叫人覺得可憐。”
“你可憐她你就養着她,别在那裝聖人君子!”大伯母氣惱惱地諷了一句,不過終究是沒再動手。
此後,大伯母又尋了幾個人牙子,每日都會将周雪生拾掇得更好點,不過始終沒有要到自己想要的價。
一來二去,大伯母看周雪生越來越不順眼,連吃食都不想再給她,周雪生餓了就隻能去地裡刨點野菜吃。
連刨了幾天後,她仿佛突然有了好運氣,在地頭遇着了個仙風道骨的老頭,那老頭見着她可憐,便想将她收做義女,由她将他領去見了長輩。
大伯母見着這老頭衣衫樸素,想來要不到什麼高價,但急于将周雪生出手,便伸出兩根指頭:“二十兩銀子,你就将人帶走,以後就是你女兒了。”
老頭并未讨價還價,直接出手給出二十兩銀子,要大伯母立下字據将人給他。大伯母後悔着要價少了,又怕出爾反爾毀了一次買賣,就隻得收了二十兩将周雪生換出去。
周雪生眨巴着眼睛,她太過弱小,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所以命運将她帶到哪裡就是哪裡。老頭願意花錢收養她,想來是個好人,她慶幸有了倚靠,用小手牽住老頭的手十分懂人情世故地出手叫了聲“爹爹。”
老頭喜氣洋洋地将她抱起,對她親昵不已,仿佛十分喜歡她。
周雪生也綻出一個甜甜的笑,她以為自己從此以後又有家了,隻是她從來不會這般好運,這老頭将她帶離出了周家後,随即臉色一變,露出本來面目。
他神色癡狂,目露奸光,對懷裡的周雪生癫笑道:“終于讓我找到了一煉丹制藥的好材料,哈哈哈!我要成仙了!”
周雪生不明白老頭說的是什麼意思,她下意識地想掙紮,卻被老頭牢牢锢住,像個可憐的小貓小狗似的被抓到老頭的府宅。
老頭住的地方的正院兒,擺着一頂四腳胖身煉丹爐,靠近一尺便會被爐中焚燒的炭火烘得熱氣撲面,若被投進去不消片刻就會被燙成熟肉。
周雪生怕急了,她用力掙紮,隻是不亞于蚍蜉撼樹。危機關頭,她想到村民們總會對神仙祈福以求平安,事到如今她也隻有學着那些大人的模樣去祈求神仙庇護。
隻是她根本不認識什麼神仙,要說得上唯一熟悉的,就是她寄居的荒廟,隻是她一時忘記廟裡供的是誰了。
她努力回想,回想......隻記得這荒廟中鮮少有人來,唯一來上香的兩波人對廟中的天官的稱呼是:
“晴...倉......”
“琴蒼...”
不不......
眼看就要被投進煉丹爐,急迫之下,周雪生靈光一閃,突然之間想到了來上香的人所說的話。
她學着說道:“擎蒼上仙,求你...求你救救我!”
民間以煙寄願以抵天聽,所以百姓素來焚香祈禱,如今周雪生借着煉丹爐的煙向擎蒼戰神祈願,不過是死馬當成活馬醫的舉措。
她并不全部指望上天真能讓她如願,隻是想為自己的命做些什麼,但在她被扔進煉丹爐之際,上天仿佛聽到了她的祈求,一場暴雨突如其來地落下,将原本燒的火紅的煉丹爐澆了個透。
煉丹爐一下被撲滅,煉丹老頭着急忙慌地做法鋪設結界遮雨,同時将周雪生放下來去找新柴。
周雪生馬不停蹄躲藏進房檐下,就見老頭在煉丹爐前忙個不停,忽聽“轟隆”一聲,如雷貫耳,那煉丹爐竟毫無征兆地倒塌而下,将老頭活生生壓在下面。
與此同時,千裡之外的月青玄打坐的身形微微一顫,掐訣的指形不再變換,他緩緩睜開了眼睛。原本難以捉摸的命數,仿佛突然被誰撥動,變得可以掐算了。
月青玄算了一卦,大概算出波動的方位,随即一個閃身化為一道白煙。
老頭被鼎壓住,這會兒“哎喲哎喲”的叫喚,因為重鼎壓身,内髒出血,口中也吐出血沫。
看見這副可怖場景的小雪生吓壞了,她畢竟隻是個三歲的孩童,這會兒隻能連滾帶爬的跑到牆角,将自己緊緊的抱起來。
她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随着如蝶的睫毛撲閃,落下豆大的淚珠兒,那模樣看着可憐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