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識我是收回了,不過你們以為他将神識還給我就萬事大吉了,所以才排了這出戲?我隻想說,六界都是傻子。”
妁華一驚:“什麼!?為何這麼說?”
閻絮卻輕蔑道:“他們都錯了!”
閻絮字字铿锵,笑道:“錯就錯在,我從未想過要做神。”
“什麼繼承神族遺志,匡扶六界安穩,我都不感興趣。任憑你們拿什麼神族信仰來綁架我,或是拿六界蒼生來威脅我,在我看來不過跟月娘蠱惑人心的手段一樣罷了。曾經我做神族,為天下生靈而死,魂歸天地,我欠這個天下的早就還清了,是你們非要賠上那麼多人的性命将我撈回來,又用做神的職責來綁架我,我從來沒要求過你們做這些!”
“今生今世,我隻想和蕭沉鸾厮守,若是真如你所說,有朝一日六界滅頂之災,我也願意和蕭沉鸾共赴黃泉,哪怕從此人間再沒我們。”
“我已經曆經輪回,做過神,也做過妖,做過人,也做過鬼,還做過魔,這世間醜惡百态,我已經看清了,是時候來一場清算,這樣世間還能幹淨點。”
妁華從未想過曾經那個不管經曆什麼都樂觀地活下去的人,竟然不知什麼時候這麼悲觀厭世。曾經那個為了止戈,而撞劍而死的小妖,竟然在獲得神識之後說出這般絕情絕義的話。
“阿絮...周姐姐,這到底是為什麼?”
閻絮神情冷漠,仰頭間有讓妁華感到陌生的高傲,“無他,隻是我這人最讨厭被人編排命運。他們為了所謂的大計,折騰了這麼多人去死,我為什麼要顧及他們的性命。就連我所屬意的人也是其中一環,甚至最後要因我而死。你們這麼待我,待我心上之人,又憑什麼覺得我會為了你們這些道貌岸然之輩去做你們想做的事情?”
“怎麼,神在你們眼裡就那麼偉大。”
“神所愛的一人便要為天下蒼生讓道?”
“若是這樣,這神遠不比做魔愛憎分明,潇灑快活,這神不做也罷!”
妁華瞠目結舌,閻絮所說的話與她一直以來的信念相去甚遠,但閻絮這番說辭出口,她卻連反駁的餘地都沒有。
就連她也一直覺得,做神的人應該斷情絕愛,卻要對天下蒼生有情有義。但,試問能眼睜睜看着自己心上人去死的人,又能對天下蒼生有多少情義。
所以現在閻絮的所作所為她完全可以理解,畢竟她才剛剛得知蕭沉鸾和她被算計之事,對于仙界有排斥很正常,這不是找一個光輝偉岸的理由就能改變的。何況,雖然月娘已經死了,但是那些記憶給人的影響是潛移默化的,加上閻絮身在魔界,又為安定魔界,弑殺這麼多人,魔氣侵入,對人心智難免影響。
閻絮是神,但更是血肉之軀,她相信閻絮隻是需要消化一些時間,待過些時候,她定會有所松動,會全力配合仙界度過六界磨難。
閻絮坐下來,手掌一旋,一杯茶出現在手中,“六界之災未必是壞事。清妍,還記得蕭沉鸾為你逆天改命嗎?最後又是什麼樣的結局,倒不如一開始死了幹脆。清妍,人為什麼永遠都學不會認命?”
“認命?”妁華眼眶紅了,她沒想到曾經的周姐姐就站在自己面前,卻變得如此面目全非,“周姐姐,先仙帝和大皇子殉道,蕭沉鸾做供養神識的容器,這麼多人為你的複生鋪路,不是為了你的一句‘認命’啊!”
“這是他們願意,我毫不知情,就算知道也不會願意他們這麼做,所以與我無關。”閻絮這話并不是氣話,而是她的心裡話,做神本就無趣,好不容易落個功德圓滿,魂歸天地。這些人求爺爺告奶奶地把她找出來,給她安排這麼多的痛苦輪回,不過是有求于她,聽見她說不願意,就開始巴巴地算總賬。還說什麼再生之恩,這算什麼恩,仇人還差不多。
“難道蕭沉鸾以命博我在人世多活的那些時日,也是蕭沉鸾自己願意嗎?!”妁華撕喊道,“周姐姐,是你自己說的,你說不認命。你說就算有來世,我也不是陶清妍,所以要不認命地過好每一世!”
“如今有改命的機會,為何我們不試一試,為我們搏一個長長久久的未來不好嗎?”
妁華的話咄咄逼人,卻又振聾發聩,閻絮聽着她的話竟真的有一瞬間的動搖,但很快這絲動搖便又被一些說不上來的情緒沖散了。
是憤怒,是自己人生全盤被人安排,愛人被算計磋磨幾百年,這些人卻要她在得知所有真相後一笑泯恩仇,繼續做他們心中所想的神女的憤怒。
是恐懼,是曆經輪回過上普通生活卻突然被捧上神壇,對守護六界這樣大的責任的莫大恐懼。
是悲哀,是他們為了所謂的六界的未來,竟然可以毫無負擔地去犧牲别人,冷眼看着别人痛苦掙紮自覺高尚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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