妁華還要再說什麼,但閻絮已經受夠了這些車轱辘話的大道理。她揮手間将妁華用一團掙脫不開的靈氣包裹,然後不費吹灰之力地送了出去,直到人被帶離得越走越遠,她才看着前方不知名之處回想着妁華說過的話。
大概想了一陣,她自嘲地搖搖頭。
做神哪有做魔快活。
她就這樣一直在魔界等着蕭沉鸾,無論是月青玄還是妁華再次登門都被她通通拒之門外,隻是這次的等待卻遠遠不如人世那般甯靜祥和,她隻等了約莫半個月,便覺心浮氣躁,想見蕭沉鸾的欲望達到了頂峰。
蕭沉鸾蘇醒後的第十七日,閻絮受不住了,她開門迎客,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妁華,妁華此行的目的是受衆仙之命,請閻絮到仙界參加擎蒼仙君的壽宴。
上次閻絮拒絕以神的身份重登天界,共議六百年後的六界劫難,而今日妁華用的是擎蒼過壽辰的理由,還說必須請閻絮來為當年之事親自道歉。
閻絮隻覺可笑,擎蒼是什麼樣的品性,就算做錯了事,他也定是丢不下臉面當着衆神的面卑躬緻歉的,這回可是為了六界的大計豁出去了不少。
閻絮本就想去天界再見蕭沉鸾,如此一來也就順坡下驢,當賣擎蒼一個面子。
她隻着了一件墨色衣衫,這衣服上連處花紋做點綴都沒有,全身上下除卻墨色便是她殷紅的唇色最為顯眼,就連頭發也隻用一根細長銀簪簪起,再沒别的飾物。
“阿絮,你就穿這個去?”妁華面露難色。
閻絮道:“我也可以不去。”
“無妨的。”妁華連忙改口,“你穿什麼都好看,阿絮。”
看到妁華如此謹小慎微,閻絮心中忽而想起她們曾經的姐妹情誼,隻覺自己說話太重了,便道歉道:“清妍,我不是針對你,隻是我對仙界的人實在沒什麼好感。”
“我知道的。擎蒼他對于真相毫不知情,而仙帝為計劃正常進行不得不隐瞞他在内的其他人,所以他才誤會蕭沉鸾,屢次跟蕭沉鸾作對,害了蕭沉鸾很多次。”妁華欣悅道:“但現在好了,他已經知錯,還會在壽宴上對你認錯,之後你就算是想罰他還是如何都可以。”
“過壽辰的人最大,我無意跟他過不去。比起機關算盡的其他人,擎蒼倒也算簡單,身在局中識人不清算不上他的錯。隻是他太固執,能讓他折下面子認錯已經算是對他的懲罰了”閻絮負手而立,出口的話十分寬慈,心裡卻想把擎蒼挂起來打上三天三夜,叫他也嘗嘗雷刑加身的滋味。
隻是她畢竟是要去赴宴,漂亮話還是要說幾句。
如今仙界對她有求才這般的順從客氣,但她知道,她現在雖然擁有神力,但卻連曾經的十分之一的神力都不夠,雖然對付魔族和月娘這種宵小之輩不在話下,但真跟仙族鬧起來,她絕對沾不了什麼光。
她此行的目的是為了見到自己的夫君,若夫君安好,她便将人帶回來,在魔界安生過他們的日子,所以諸事便不用橫生枝節。
“走吧,”
閻絮說罷,便飛身而上,妁華追了好一會兒,才堪堪追上她。正要像曾經姐妹說話時那般撒嬌埋怨幾句,就看見天界大門已經将要到了。
往常回仙界,除了跟鎮守天門的兩位将士寒暄幾句,便再沒旁的,而這回卻不同,仙界大門大敞,衆仙友齊聚在此翹首以盼,像是迎接什麼大人物。而堂堂仙帝竟沒有乘坐仙鶴銮車,隻随衆仙在天門等候,除卻坐于龍榻之上,并無不同。
見人來了,仙帝也站起身。
閻絮停在天門外,從前她做神時,莅臨仙界,他們也愛做這樣的表面功夫。從前她隻道是仙界熱情難卻,并無不妥,但曆經人世之後,她心裡莫名暗诽了一句:這群仙君像是村口趕集會似的。
“上神,上神。”一老仙君先迎了上去,“上神到此,實乃我仙界幸事。”
閻絮撇撇嘴,上次來他們不是這麼說的,她被擎蒼綁在誅仙柱上受刑時,沒有任何人阻止,想必那時他們已經想好她死後轉世的一生如何編排了吧。
這時擎蒼走了出來的,雙手抱拳道:“上神能來小仙壽宴,實在是小仙三生有幸,從前小仙與上神多有誤會,但求今日能纾解一二,小仙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值了。”
這話并沒有半分谄媚,倒是擎蒼憤憤咬牙被閻絮看了出來。
閻絮輕蔑一笑,本不打算在此為難,腦中蕭沉鸾受刑受傷,在她面前嘔血痛苦的畫面卻一幕一幕地出現,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
如果她放過擎蒼,豈非對不起曾經的心疼難耐的自己?
“擎蒼統領是個能屈能伸的漢子,我也不願作那派虛情假意的模樣,說些違心話。當年我撞刀身世本就是命運安排暫且不論,可當年我夫君可是被你折磨得夠嗆,我這人沒什麼怪癖,就護短,既擎蒼統領誠心道歉,不若也受個三十六道雷刑,也讓我真心舒解了,以後大家共同守護六界,可好?”
閻絮這番話說得很慢,可每一字每一句都讓在場的仙君們汗顔。
神者,慈悲為懷。
但也有諸多怪癖,曾經閻絮被稱為降玄神女時,一貫是淡然溫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