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蟲鳴時起時歇,散去人群的村落更顯靜谧。彌漫着淡淡藥香的院落中,魏甯靜坐在木椅之上,此時的他已經換上了新的人皮面具,依舊是那張平平無奇的臉,依舊是那一身白衣。
西九嶺站在他身前,掌心輕輕抵在他的額頭。作為驅退藥王谷修士的報答,魏甯同意讓他們探查自己的靈脈。
随着魏甯運轉藥王谷的基礎功法,西九嶺可以看到他體内有絲絲靈氣生成,但很快,那些靈氣就變成了魔氣,不是被周圍的魔氣侵蝕,而是自己變成了魔氣……
“怎麼樣?”見他放下手,蘇晴沄急忙開口詢問。
“靈氣轉化成了魔氣。”西九嶺垂手而立,一時間默然無語。
運轉正道功法生成靈氣,運轉魔道功法生成魔氣,靈氣、魔氣此消彼長,修士一旦入魔,體内靈氣停止生長,魔氣則不斷增加,最終魔氣殺光靈氣,修士徹底入魔。這是天下仙門公認的真理。
而現在,這條真理在魏甯體内被打破了。
“所以說,隻要找到将魔氣轉回靈氣的方法就行了。”蘇晴沄看向魏甯,“你那個治病的功法能不能逆過來用?”
轉回去?西九嶺感到自己的世界觀再一次被震撼,“酒夕”的想法總是這麼大膽。但仔細琢磨一下就覺得她說的不無道理,既然靈氣能夠轉化為魔氣,那魔氣為何不能轉化為靈氣?
魏甯苦笑道:“哪有這麼容易?這些年我試過了很多方法,但始終無法将魔氣轉回成靈氣。”
蘇晴沄歎了口氣,這家夥開的不會是個單向傳送門吧?
西九嶺一臉嚴肅地看向魏甯,鄭重道:“關于這件事,可否請魏道友暫時保密?”貿然公布,隻怕要天下大亂。
魏甯自嘲一笑,“我能對誰說呢?除了你們,就隻有家師才會相信我這個逆徒了吧?”他的視線看向遠方,語氣也變得悠遠,“别看我如今這副模樣,想當初可是拜在長明真人門下,以藥王為目标的醫道奇才呢。”
西、蘇二人聽他這麼說,都有些詫異。長明真人乃是當今天下最有威望的名醫,他出身醫道世家,自幼在藥王谷修習,醫術冠絕天下。更重要的是,他不像當代藥王這般隐匿深谷,經常出谷遊曆、救死扶傷,故而名聲遠播更勝藥王。隻是近些年似乎沒有出谷,傳聞是要閉關煉制絕世仙丹。
沒想到魏甯竟然是他的徒弟。
魏甯繼續說道:“當年我恃才傲物,仗着天賦卓絕妄言要開創可醫百病的絕世功法,而且确實成功了,就連藥王也對我贊不絕口,那時可真是風光無限……可惜好景不長,沒多久我就發現了功法的缺陷,但卻沒有告訴任何人……
藥王谷懸壺濟世、清譽滿門,如何能容得□□内生出魔氣之人?而且起初隻有一點點,我想隻要用靈氣壓制便可以了。”
說到這裡他歎了口氣,擡頭看向星空,“那一日也是這般的星空,我體内的魔氣再也無法壓制,終于是被師父發現了。他讓我在房中等他,說他會去跟藥王說,說他會為我想辦法……可我沒有相信,藥王谷不可能容下一個魔修……所以他一走,我就逃了。”
西、蘇二人都覺得這個選擇無可厚非,畢竟藥王谷是天下皆知的傲然清高,絕不可能容忍谷中有魔修存在。
魏甯卻歎了口氣,說道:“沒想到,師父他真的做到了。”
聽着的兩人都現出驚訝之色,難道長明真人說服了藥王?可今天那兩個修士不是來抓魏甯的嗎?
魏甯說道:“家師說服藥王将我這逆徒的事情交由他全權處理。若非李肅說明,我都不知道家師在上個月……已經仙逝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藥王谷的人現在才來,這确實要比之前沒想到神醫是魏甯的說辭可信多了。
蘇晴沄想說節哀,但開口卻是問道:“你後悔嗎?”如果當年留下,那非但不會被問罪,而且還能為師父送終。
魏甯卻搖了搖頭,“不後悔。若我留下,或許不會受到責罰,但也必定不能再有治病救人的機會。留下,不過是變成廢人罷了。”
西九嶺輕輕點了下頭。就好像齊鶴揚,他頂多看在大師兄的面子上隐瞞其被魔氣浸染之事,但絕不可能再讓其自由行動。
說到這裡,魏甯起身向二人鄭重施了一禮,“今日若非兩位道友出手,隻怕魏甯再無行醫救人的機會,此恩如同再造!隻是我這苟延殘喘之軀怕也不能如何報答,反還要連累兩位為我這蠢人受難了。”
即便畫聖護犢子,隻怕私下裡也要責罰這位姑娘,更别說穹山天下第一仙門,怎麼可能放過袒護魔修的弟子?
蘇晴沄擺了擺手,“魏道友無需擔心,若要感謝就幫我們再想想,是否見過秦家車隊裡一個叫盧嚴的人吧。”她那便宜爹娘跟舅舅都是一個路數——護犢子,旁邊那位更是有個天下第一的穹山掌門罩着,怎麼可能有事?
西九嶺有些無奈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這姑娘是哪兒來的自信。
“盧嚴麼……”魏甯仔細回想了一番,“我倒是記得秦家車隊,他們有十一個人中毒,在我這院裡治療了一段時間,但裡面并沒有叫盧嚴的。”
“中毒?不是疫病嗎?”
“不是。”魏甯肯定道,“是附近山林中一種菌子的毒,也有發熱、嘔吐的症狀,應該是誤食了。”
西九嶺取出盧嚴的畫像遞給他,“你看看,可曾見過此人?”
魏甯接過來看了一眼,然後點了下頭,“見過,這人是秦家車隊裡的,不過沒有中毒,并未在我這裡就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