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找你說過話嗎？”蘇晴沄有些疑惑。

西九嶺從旁解釋道：“這人便是盧嚴，是一名天神教徒。既然他來了這裡，應該發現了你是魔修，按理說會跟你接觸才對。”

魏甯露出恍然之色，“原來你們是在查天神教的事，那我倒真知道一些。”

蘇晴沄大喜，“盧嚴果然是來找你的！”

魏甯緩緩搖頭，“那個盧嚴并未找過我。天神教有專人負責傳教，其餘教徒即便遇到可以引薦的魔修，也隻能向上彙報，不能擅自接觸。”

“你竟然知道這些？”西九嶺難掩驚訝，就連他們也不清楚天神教是如何傳教的。

魏甯淡然道：“因為四年前曾有個天神教的傳教者與我接觸。”

“天神教怎麼會知道你的？”

“可能是因為我診治過的病患中也有些魔修吧。”

蘇晴沄默然點頭，其實問出口後她就自己想明白了。修士本就不易患病，受傷或中毒一般都會去找相熟的丹師，再不濟還有藥王谷。隻有生活在陰影之下的魔修才會跑到這種偏僻村落求醫問丹，而魏甯給魔修治療也不需要隐藏自己入魔的事情，會被天神教知道确實沒什麼稀奇。

西九嶺問道：“那人可來自濟水或柳城？”

魏甯想了想，然後搖頭道：“聽口音很難分辨，但我猜想他該是淩國人。”

“淩國人？！”旁聽的二人異口同聲驚呼，天神教已經發展到淩國了嗎？

魏甯點了下頭，“那人四年前第一次出現，自稱韓旭，臉嘛，應該是假的。他當時佩戴了隐藏魔氣的法寶，讓我醫治的也是個凡人，所以我并未察覺他的身份。

第二次來的時候，他帶了能夠疏通魔氣的藥酒，我才知道他是魔修。之後他又來過幾次，每次間隔三、四個月，也都隻是喝酒聊天，我就當他是個入魔的散修。

直到一年前那次……當時的我魔氣淤積五髒、行将就木，正在考慮尋個隐蔽洞穴等死。他來的那日還是帶着酒，而我也正想在死前喝個痛快。酒過三巡，我突然體内魔氣暴動，暈倒的一刻還以為自己就這麼死了。可再睜開眼，發現我還活着，而且體内魔氣竟然消減了許多。

那時韓旭才告訴我他是天神教的人，剛才給我用了教中秘藥，還說如果我能入教成為他的兄弟，他會持續為我提供秘藥、為我延年益壽。我那時着實吃了一驚，沒想到三百年前覆滅的天神教居然重現世間，而且還找上了我！

事後，我探查了自己的經脈，發現裡面殘留的靈氣是我從未見過的。但也因為從未見過，所以便覽醫書的我立刻推測出了他使用的藥材。”

“是什麼？”

魏甯眼神笃定地說道：“藍蓮花。”

“藍蓮花？你确定？”

“是。”魏甯無比确信，“從小在藥王谷長大的我也沒見過的藥材，而且還能消減魔氣，除了藍蓮花我想不到其他。”

西、蘇二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如果魏甯猜的沒錯，那麼名為韓旭的天神教徒就肯定來自淩國，因為藍蓮花隻能生長在這片大陸最北端的聖雪峰上，而那裡是淩國的領地。

可是……穹山、景國，現在再加上淩國，天神教竟然已經擴張至此了嗎？

西九嶺将視線轉回魏甯身上，“若他真能持續提供藍蓮花，那這個條件實在太誘人了，你為何沒有答應？”

魏甯道：“說實話，當時的我真的很動心。剛剛在生死邊緣打了個轉，原本等死的念頭就有些松動。如果活下去，就能繼續行醫，而且隻要時間充裕我便有可能進階元嬰，到時候功法也會有所突破，說不能就能得以改善了……”

“但你沒有跟他走。”蘇晴沄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是，我沒跟他走。雖然我對仙道曆史課程沒有興趣，但也知道逢尤之亂屠人二十萬，知道天神教當年喊出的口号是殺盡天下修士。我是醫者，我隻會救人。”

“那個韓旭沒有逼你？”西九嶺微微蹙眉，天神教這麼好說話的嗎？

“沒有。”魏甯道，“在我拒絕之後他便走了，臨走時，對我說‘終有一日你會發現這天下容不得你，那時，你自然會成為我的兄弟’。”

蘇晴沄本想問那個韓旭難道不怕他告密嗎？但随即想到魏甯也是魔修，找修士告密豈不是自投羅網？再想想今日那兩個藥王谷修士的态度，不禁歎了口氣，“或許他說的沒錯。”

“不，他說錯了。”魏甯仰望頭頂的星空，眼角有些濕潤，“李肅告訴我，師父這些年一直在嘗試煉制能夠消除魔氣的丹藥，臨死前還在丹房裡……而今日，那些村民，還有你們，不都容下我了嗎？”

他轉頭看向蘇晴沄和西九嶺，露出了一個比身後星空更加璀璨的笑容，“若我的餘生注定暗如長夜，那家師與你們便是這長夜之上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