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玦似乎剛想起自己手裡拿着的書，有些尴尬地用手卷起了書冊，試圖掩蓋上面的文字。

可遮掩是沒有用的，因為西九嶺隻看一眼便知道那是什麼，他會那麼問隻是因為不敢相信而已，“為什麼你會拿着這本幻術秘籍？這書不是在羊角村被燒掉了嗎？”

玉玦再一次露出了訝異之色，“你居然記得這本書？”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為什麼在看它！”西九嶺覺得自己的嗓子快要冒火了。

“是顧師兄給我的。”玉玦整理了一下思緒，解釋道，“顧師兄沉迷陣法你也是知道的，那日在羊角村他無意間看到了這本秘籍，忽然就想到可以嘗試将幻術嵌入陣法、提升陣法的力量，于是将書偷偷帶了回來。”

“那你該勸他燒掉啊！”

“起初我是這麼勸他的，可他說隻想做個試驗，完事後就将書銷毀。”

“那他自己去試驗啊！為什麼要讓你看？！”

“顧師兄怎麼也學不會裡面的幻術，這才來找我的。我想着既然不能說服他，還不如盡快幫他完成試驗、銷毀此書。”

西九嶺呆呆地看着玉玦的臉，上一世自己也是這麼纏着玉玦軟磨硬泡，上一世玉玦也是因為拗不過自己才答應幫忙。他以為重生之後一切都可以改變，他以為隻要自己不去碰那本書就不會為玉玦招來厄運，沒想到……

“你别說，這裡面的幻術還真有些意思，跟咱們穹山的法術截然不同。我演示一下你就明白了。”

看到玉玦笑着擡起手，西九嶺猛然意識到了他要做什麼，大喊道：“不要！”

可已經晚了，一朵朵鮮花在玉玦掌心生出的同時，天空中傳來一聲怒斥。

“玉玦！”

西九嶺知道那是齊遠山的聲音，他下意識擋在了玉玦身前，試圖跟大師兄抗衡。可他忘了，如今的自己隻是金丹初期，根本擋不住金丹大圓滿的齊遠山。

無論如何都想避免的狀況最終還是發生了，玉玦被齊遠山抓到了師父面前，痛斥他辜負穹山栽培、修習魔道功法。

“我沒有修習魔道功法！”玉玦一臉慌張的辯解，“那書中隻有法術啊！”

隻要自身功法來自正道便可根基不亂、道心不亂，他跟玉玦想的一樣。可師父和大師兄的眼神卻在那一刻變得更加犀利，仿佛玉玦做了什麼大逆不道之事。

大師兄更是将那本幻術秘籍狠狠地摔在了玉玦臉上。

西九嶺連忙作證道：“書是弟子帶回來的，弟子已經先行看過，确實隻有術法！弟子學不會才找師兄幫忙的！”

玉玦有些不敢置信地擡起頭，但緊接着眼中就流露出複雜的感激之情，然後低頭沉默不語。顯然他想到了西九嶺深得師父、師兄的喜愛，分擔過錯的效果要比顧師兄好得多。

上官禦看着自己最喜歡的小徒弟，神色愈加沉重，“學會與學不會，截然不同。”

西九嶺不明白這有什麼不同，頂多是自己愚鈍罷了，為什麼就變成了玉玦一個人的錯？他辯駁道：“學會又如何？術法無辜，為人用爾！我們的本意是想為陣法增效，如果成功，或許還能改進縛魔陣，到時……”

還沒等他說完，齊遠山就在一旁斥道：“魔道術法，有何無辜？我穹山諸多法術不能改進縛魔陣，倒要用魔道之法去困魔神？謬論！”

說完，齊遠山忽然神情陰狠地看向跪在地上的玉玦，沉聲道：“師弟年少，莫要輕信小人之言。”

玉玦低着頭渾身一顫，西九嶺則連忙開口道：“這話是我自己的想法，沒誰告訴我！”上一世他事後才想明白大師兄這句話的意思，如今便立刻做出了解釋。

可他的解釋并沒有起到什麼作用，師父還是開口降下了懲罰：“正邪不兩立，小惡不戒便成星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穹山數千年清譽不能毀于一點星火。玉玦偷窺魔教功法，罰思過崖面壁三年。西九嶺隐瞞包庇，罰跪祖師祠堂、抄寫門規一百遍。”

一模一樣，結果一模一樣！

西九嶺渾身顫抖地看着玉玦被大師兄帶走，然後他沒有像上一世那樣乖乖的去祠堂抄書，而是轉身跪在了師父面前，“師尊，攜書回山的是弟子，求二師兄一同研習的也是弟子，雖然弟子未能學成卻是主犯，當與二師兄同罪！”

既然無法改變玉玦修習幻術的命運，那他就跟玉玦一起上思過崖受罰！

上官禦看着跪在地上的愛徒神情複雜，良久才幾不可聞地歎了一聲，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同樣沒有功夫基礎，為何你沒有學會的術法，阿玦卻學會了？”

西九嶺低垂的臉上瞳孔劇震，為什麼？為什麼！

上一世的此刻，他并未意識到思過崖的經曆對玉玦未來産生的影響、沒有深究，而師父也沒有說過自己真實的想法。他一直以為師父和大師兄的顧慮是一樣的，如今才明白并非如此。

為什麼？

還記得師父臨終前對他說：你受玉城大劫、浸于魔神之力，卻能得天所助而不死，又因禍得福有了血脈天賦，當感之、敬之、畏之，切記，切記！

那時候他隻關注于後半句的叮囑，如今想來那前半句也頗有深意。玉城大劫、魔神之力、天道護佑，他經曆的玉玦也同樣經曆，而他擁有了血脈天賦……

為什麼同樣沒有功法基礎，他無法學會，玉玦卻能夠學會——因為玉玦也有血脈天賦，而他的血脈天賦與幻術有關！

師父之所在此之後對玉玦格外嚴苛、極力約束，是因為他發現了玉玦的血脈天賦與魔道功法有關！

想通這點的西九嶺忽然變得茫然不知所措。原來阿玦的命運早已注定，原來他無論做什麼都是枉然，那他又為何要重生？再活一次又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