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斯内普教授是什麼樣的人？”

魁地奇比賽一周之後，在朔風凜凜的天文塔裡，赫敏問了潘西這樣一個與繪制地圖毫不相幹的問題。

呼嘯而來的陣陣北風穿過天文台頂的環形石廊，在女孩們頭頂發出嗚嗚的哀嚎，也吹得她們身旁的窗棂咔哒作響。雖然地上鋪着附有保暖咒的羊絨毛毯，桌闆上放着赫敏制作的取暖罐，無孔不入的寒意還是揮之不去，把她們說話時的吐息變成淡淡的白霧。

潘西擡頭看向赫敏。和她幾乎擠在一起坐着的姑娘正裝作不經意地觀察着她的表情，沾着墨水的手指無意識地攪動發尾。

“你怎麼突然問這個？”潘西移開視線，開始整理桌面的東西。

她當然知道赫敏為什麼問這個。上周六比賽途中，在哈利差點被掃帚摔下來的那段時間，她拿着望遠鏡親眼目睹了對面教師看台上發生的小小“騷亂”，更沒有漏掉赫敏匆匆出現又離開的身影。

在潘西錯開目光後，赫敏暗暗松了一口氣，不再揪自己的頭發，在潘西面前她總有種被看穿的感覺。

“噢，你知道的，在哈利——我是說，在斯萊特林輸了魁地奇比賽之後，格蘭芬多從沒有在一周内被斯内普教授扣過那麼多分。”赫敏拼命想着借口，“我有些好奇斯萊特林的學生是怎麼看待自己的院長的。”

潘西聞言挑了挑眉：“你應該慶幸自己在格蘭芬多，格蘭傑，至少你們赢了比賽。你無法想象過去一周斯萊特林學院内的氣氛有多麼陰沉。”

而她除了需要清理成堆的坩埚，還要應付一個更加蠻橫無理的馬爾福。

“抱歉，我并沒有别的意思。”赫敏懊喪地沉下肩膀，又開始卷自己的頭發。她很想直接告訴潘西斯内普在比賽時給哈利的飛天掃帚施了惡咒，但她可沒忘記對方是個斯萊特林。更何況，她還很難界定她們之間的關系到底算不算朋友——直到現在她還是“格蘭傑”。

潘西将更新完畢的地圖收進書包，重新擡起眼。

赫敏無疑比起剛開學時容易相處了許多，這大概與她在格蘭芬多交到了新朋友們分不開幹系。

「格蘭芬多鐵三角」，潘西淡淡地想着，似乎聽見命運齒輪轉動的聲響。

但可惜，她從不是一個輕易“認命”的人。

“你不需要過度敏感。”潘西看着赫敏，聳了一下肩膀，“斯内普教授并不是一個崇尚公平的老師，我以為這在霍格沃茨并不是什麼秘密。”

赫敏猛地停下揪着發尾的動作，直直看向她。

潘西勾起嘴角，将原本放在地上的果醬罐移到兩人中間，“很驚訝？我是斯萊特林，這并不意味着我看不到事實。”

藍色的火焰透過玻璃散發着源源不斷的暖意，終于将冰冷的空氣驅逐得更遠。

赫敏栖身靠向火源，不自覺也像潘西那樣，注視起眼前靜靜燃燒的藍色火焰。

人類對于火焰，大概帶着天生的癡迷。兩個女孩兒就這樣盯着火焰安靜了一會兒。

在鼻尖被烤得開始發熱的時候，放松下來的赫敏終于鼓起勇氣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你說，斯内普教授為什麼會那樣針對哈利？”

“——原來是這樣。”潘西眼中閃起戲谑。

“哈利是我的朋友！”赫敏提高語調解釋起來，臉頰上滲出淺淺的血色，“我當然關心他。”

潘西沒有繼續打趣，嘴邊淡去的弧度讓她此刻的表情看起來格外嚴肅。“如果是這樣，你大可不必太過擔心，波特畢竟是他的學生。斯内普教授雖然有時有失公允，但在關鍵時刻，他是一位會挺身而出保護自己學生的老師，哪怕對象是一個在他課上拿過T的格蘭芬多。”

赫敏聽到這樣的形容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

“可是——”她幾乎要脫口而出說些什麼，但很快控制住了自己。

“聽起來很難讓人相信？不過這就是我的答案。”潘西微微勾唇，認真地注視着赫敏的眼睛，“斯内普教授在霍格沃茨已經任教超過十年，或許你應該更相信鄧布利多的眼光。”

赫敏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咬住了嘴唇。

道别時，赫敏有些不好意思地提出最近課業繁忙，希望能将會面改為一個月一次，潘西爽快地答應了。這段時間，她們其實已經完成了城堡常用區域的标繪，剩下不是廢棄封閉的區域，就是那些經常移動的房間和通道。探索這些地方本就需要花費更長的時間，更不要說赫敏也應該去做她“本應”做的事情。

比如，弄清楚尼克·勒梅到底是誰。

随着時間逐漸進入十二月，驟降的溫度和愈發猛烈的風雪讓大部分學生都不太情願離開烈火燃燒的禮堂和休息室。霍格沃茨的地窖裡雖然沒有樓上走廊凜冽刺骨的穿堂風，也絕對與溫暖舒适沾不上邊。嚴峻的天氣讓最喜歡獨來獨往的紮比尼也更願意接受潘西的邀請，和他們一起完成功課甚至打發時間——畢竟馬爾福總能占領爐火邊最舒服的幾把椅子。

潘西之前提議的學習小組，就在這樣的情況下陰差陽錯地開始活動了。

十二月初又一個陰沉的周六午後，馬爾福不知怎的再一次說起了要用大嘴巴樹蛙代替哈利充當找球手的“笑話”。潘西在克拉布和高爾爆發的傻笑聲中從變形課論文上擡起頭，看了一眼盯着手中課本眉頭皺起的諾特，和另一側奮筆疾書面無表情的紮比尼，在心中歎了口氣。

“德拉科，”她按了按發緊的太陽穴，覺察到自己逐漸見底的耐心，“再高明的笑話講到第二次也開始喪失它的魅力。”

更不用說是這種講了不知道多少次并且完全不好笑的話。

馬爾福不太開心地扭過頭，視線在她揉着額頭的動作上停留了一秒，然後不情不願地對着克拉布和高爾命令道：“好了，你們兩個閉嘴安靜點。”他其實已經發覺許多人因為波特上次在魁地奇比賽中的表現而暗生敬佩，這讓他非常惱火。

“你明年會進校隊的，不是嗎？”潘西重新開始檢視自己的論文，敷衍道，“馬爾福先生一定會大力支持你的。”

馬爾福眼神猛地一亮，放下翹着的雙腿，坐直了身子。“你說得沒錯，聖誕節回家我就和父親說這件事。”他停下話頭期待着潘西的回應。之前每一年，她都會因為能去他家參加聖誕宴會而興奮不已。但今天他等了好幾秒，她卻仿佛根本沒有聽到他剛才說了什麼，視線依舊專注地停留在面前的論文上。

他咂了下嘴，探過身子一把将她手中的羊皮紙抽了過來。

潘西不得不放下羽毛筆，擡起頭，露出了一個無懈可擊的笑容：“怎麼了？”

馬爾福終于滿意了。他揚起下巴，手指間擺弄着她的論文，眼神卻有些飄忽地看向一旁，口氣聽起來很是随意：“今年聖誕節媽媽也會邀請你們家，宴會結束後你要在我家玩兩天嗎？”

“嗯？哦——”潘西很快就将表情換成了驚喜，湊到他的身邊，“德拉科，我簡直不敢相信！”

得到了想要的反應，馬爾福将她的論文扔回到桌子上，整個人重新放松地陷進柔軟蓬松的靠墊裡，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總之今年我們不出去度假，你想要待幾天都行。”

“你太好了，德拉科，我從沒覺得像今天這樣開心過。”潘西發出一聲幸福的歎息，接着面露遺憾，“……我真希望我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