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好像他......好像......惏辭......我愛他......為什麼他不肯原諒我......為什麼不肯回來......為什麼不反殺我......為什麼要任由我殺死......他......”
楚寒翊說的一番話讓陸蘇瓷覺得自己是一具屍體——全身或許沒有一點溫度,心如死灰,已經不再跳動,血液也幹涸。
“這裡仿佛是個精神病院。我想也許不是他瘋了,隻是我并非他的愛人罷了。”陸蘇瓷終究還是心灰意冷地說出這句話。
——我算什麼?這麼久的交情,就因為我在很多方面像他曾經的故友?
陸蘇瓷不清楚楚寒翊和蘇惏辭的過往種種。他的确萌生要調查清楚的想法。
但此時此刻,陸蘇瓷深吸一口氣,看着楚寒翊淩亂、遊神、渙散的樣子,依稀可見他眼神中的那個人——反正不會是陸蘇瓷。
“我早該想到的,你的目光從來不會聚焦在我身上。你總是透過我,懷念那個很像我的人。”
“真的像嗎?”
“你給我這雙眼睛不是為了區别我們嗎?”
“那為什麼......你還是分不清了呢?”
“當你的記憶裡出現了他,便不再有我的位置了,是嗎......”
“我真傻啊......”
陸蘇瓷丢下這些話之後,就起身準備離開。
楚寒翊才不管他剛才說了什麼,依舊堅定的認為面前之人是蘇惏辭,他死死拉着陸蘇瓷的手臂不讓他離開。
陸蘇瓷任憑楚寒翊怎麼祈求,他都很清楚,這個人是在挽留蘇惏辭,不是他。所以他不必聽,這與他無關。
“請讓無關人員離開好嗎?”陸蘇瓷以“無關人士”自稱,看着楚寒翊說道。
陸蘇瓷一把甩開楚寒翊,語氣冷冰冰卻能聽出不滿、憤怒、委屈和不甘,“放開。我不是你口中的那個人,也永遠不會成為那個人。”
“你眼中的人不是我,那我也無需逗留。”
“你既然不是想看我,那就讓我走啊!”
楚寒翊還在說着,“求求你,不要離開我......求你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一次......”
“滾,已死之人不是我。”陸蘇瓷說完這句話之後,整個人愣了一下。随後是自嘲的笑。
“我,是你悼念他的祭品,對嗎?”陸蘇瓷沒有等着回答。
不過随口一說,用不着下文。
走到門口時,他并沒有回頭,隻是在手搭上門的前一刻,停下來說了句話:
“我,陸蘇瓷,從此和你劃清界限。”
摔門聲在楚寒翊的心裡久久不能散去,仿佛是什麼魔音萬千,楚寒翊整個人倒下了地上,額頭上冒着冷汗。
他的心似乎是一把無形的劍貫穿,窒息感也撲面而來。他的呼吸急促,像是空氣中含氧量極低一般。
外面看守的人在陸蘇瓷離開之後開了條門縫就看見這番情形,其中一個人進來将楚寒翊放上床,另一個人去報告予矜。
予矜知道情況,趕忙讓溫梨過來檢查。
楚寒翊的嘴裡還說着什麼,隻是很小,很難聽清。
如果陸蘇瓷還在就好了,楚寒翊的理智在昏迷前恢複,嘴裡喃喃自語說着的話,“陸蘇瓷......”
隻有陸蘇瓷的名字。
陸蘇瓷離開的不是時候,但他如果不離開,楚寒翊的理智也不會出現。
所以,陸蘇瓷是注定聽不到這些的。
溫梨在診斷時,予矜、祈七安和言傾在旁邊等着。
“陸蘇瓷說了什麼啊?”言傾問。
“誰知道......”予矜速答,“看來隻有他分不清這兩人的區别。”
言傾:“什麼意思?”
“兩個截然不同的人,我們都分得清,唯獨這個信誓旦旦說沒問題的人弄混了。”祈七安說。
這也許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他嘴上說能分清,隻是因為那時他腦中沒有關于蘇惏辭的記憶,現在......可大不一樣......”予矜緊接着說。
“沒什麼大礙,”溫梨說,“但......”
言傾:“直說。”
溫梨:“目前的情況很不穩定,有失憶的風險。約大概一天後會醒。”
祈七安:“失憶?部分還是全部?”
“不好說。他受的刺激有點大。”
“想好怎麼和他溝通吧。”予矜說完,看了眼手機。他還有公事在身,先行離開。
陸蘇瓷離開黑手黨的範圍,在街上遊走,他想到了一個地方,正晃晃悠悠地走在人群中。
他混在人群中,眼神有光,但一副身心俱疲的樣子。
他知道自己下一個目的地,走路的樣子卻似乎是個流浪之人。
他似乎不清楚将要走向何方,歸宿是什麼。
可,他會很幹脆的在需要轉彎的地方轉彎,好像清楚終點在何處一樣,每一步都不會猶豫。
這條路他流浪過太多次,隻有這條路他能以最迷茫的樣子最堅定地走完。
夢境的事件結束之後,林婉借口有事,找了個酒店休息,避開了所有人的視線。
臨墨本想來找林婉,他能感覺到林婉的心情不佳,但不明原因,所以沒有貿然打擾。臨墨曾打過電話給林婉,但林婉拒接了。
“!?”
“那個......臨墨大人?首領這是怎麼了?”星河問。
“她要躲,可是很難找到的。”露娜像是有事一般找到星河,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連臨墨大人都找不到?”兔兔在遠處聽到了這些對話,說道。
“我大概能猜到一點邊。現在還能準确找到小姐的估計隻有那兩人或者南宮小姐了。”臨墨再次撥打林婉的電話。
結果這次接通了。
“避風頭。”林婉知道臨墨要問什麼,所以率先回答。
臨墨還沒來得及開口,他生怕林婉挂斷,趕緊說,“小姐,先别挂!”
“你說,我聽着。”
臨墨放心了一下,“避什麼風頭?”
“郁澄歡的夢境事件過去之後,肯定又要開會,我已經三天沒合眼了,不想工作,所以找個地方摸魚。這個解釋合理嗎?”
臨墨:“那也不用避着我們啊?”
“沒有那個意思,我隻是純粹的想一個人待一段時間。”
“那行吧,我幫你應付一些會議。有新消息就發消息給你。”臨墨了解林婉的想法,她一般接到工作可以沒日沒夜地幹,況且現在的情況特殊,林婉可以為了想出對付姜容默的對策熬上一個星期——這樣會瘋掉的。
就像上一次那樣,姜容默要複出,借此和林婉打賭,林婉為了赢下,高強度工作了五天——差點就猝死了——其實沒有。
“嗯,謝謝。”林婉挂掉電話,再一次把頭埋進枕頭裡。
大概是休息了一天,林婉安靜的房間裡竟有了敲門聲。
“誰啊?”林婉一臉怨氣,面對接連不斷的鈴聲,林婉不得不起身。
在确認完外面的人後,林婉更不想開門了。
“Honey,我知道你在門邊,真的不打算開門~”
“你沒有想我嗎~我可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談哦~”
南宮葵在門口自言自語,見林婉沒有動靜,隻是傳來很小的一聲“想你的錢”,最後急中生智。
“開門,100美元。”
“啪”的一下,很快,門開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睡眼朦胧、頭發略顯淩亂的小狐狸。
“不用那麼多,意思意思,打我微信上。進來。”林婉打着哈欠說。
南宮葵進來之後,身後的林婉鎖了門又坐回床沿。
“什麼事?”林婉的大腦出于宕機狀态,恐怕除了認臉,其他什麼也做不到。
南宮葵走到林婉前面,低頭看着林婉。她的領口成V型,寬松的白襯衫随意的塞進米色的長褲裡。
這套打扮林婉并不常穿——因為白色不耐髒。
黑色的長發蓬松柔軟,垂在肩上宛若流淌的清泉。
“錢轉你了,兩千。”南宮葵移開眼。
“哦......”說完,林婉就好像再次睡着一樣直接側躺在床上。
南宮葵沒忍住低下頭看到林婉纖細的腰被白色的床單輕微蓋住,鎖骨很明顯的露在襯衫外面,手指也是骨骼分明、修長白皙。
“那個......”南宮葵擠出幾個字,“你接下來......有空嗎?”
林婉迷迷糊糊地隻是悶聲“嗯”了下,完全沒過腦子。
剛發出聲音沒多久,南宮葵的唇瓣就抵了上來。
林婉的困意突然就飛了,一臉震驚的踹開南宮葵。仿佛下一句話就是“惡心”。
“?”林婉的滿臉驚愕裡面還有一絲嫌棄。
“你不是說接下來有空嗎?怎麼?要改變主意了?”
“滾。”
小葵被林婉踢了一腳,依稀可聽見骨頭的咔嚓聲。好在沒下殺手,不然這時候某人可以斷成兩截了。
窗簾死死地關着,夜幕漸漸爬上了天空。
“可是,honey,我累了,不讓我休息一下嗎?”
“行,床給你。”說着,林婉就下床坐到沙發上,把電腦擺在桌上。
“?”
“你改主意了?”林婉的眼神仿佛可以把人分屍,她看着小葵仿佛看着一個……呃,不太好形容,反正她現在有殺人的念頭。
小葵的冷汗都快飛流直下了,戰戰兢兢地躺到床上,想盡各種辦法催眠自己。
小葵:啊,剛剛我是怎麼想的......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對上林婉的視線。
林婉可沒有這種奇怪的興趣,她活了這麼多年,沒什麼覺得特别喜歡的人或事,對任何事都沒有太大的興趣。她或許算是“無性戀”?雖然這麼說也不是特别正确。
她最喜歡的無非是錢和自由,其次是自己。雖然還有一些,但她也不會告訴别人太多——這隻小狐狸很讨厭把完整的自己暴露在他人眼中。
楚寒翊和陸蘇瓷也同樣如此,楚寒翊很難直面自己的内心,而陸蘇瓷也從來沒有告訴别人他其實千瘡百孔。
想要把一切都藏起來,又渴望有人能明白。
他們都是帶着這種複雜的情緒在活着。
以至于到最後,忘記了最初的自己為什麼活着,為什麼快樂,為什麼自由。
樂觀的人往往也有悲觀的心,就像怕冷到極緻的人,會在夏天裹緊外套,不顧炎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