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過大吃一驚,瞌睡都吓沒影兒了:“你怎麼回事兒?關總呢?”
關佳顔突然不說話了,隔着電話都能聽到她呼哧呼哧的呼吸聲,谌過急得直冒汗:“你說話啊,到底怎麼摔的?”
對面突然就哭起來了:“谌過,你怎麼不第一時間說來看我啊。”
“……佳顔,你,你先别哭啊,你倒是先——”
“我在家裡樓梯上摔了,不是你想象的從樓層摔到地上,”關佳顔冷冷地說着,接着又忍不住抽着鼻子哭,“頭也疼,腿也疼,我哥還不在家……”
谌過本能地在腦子裡給她做安排:“這樣,你地址哪裡,我打120,然後叫關總——”
“你怎麼這樣啊,”關佳顔哭着打斷她,“你不能來嗎?”
“我——”我為什麼要去,我對你有什麼義務?
腦子雖然這樣想了,嘴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因為谌過發現自己已經不自覺地關了電腦把東西收進櫃子裡鎖好,人都拿起車鑰匙走出财務室了。
“你是不是很讨厭我,根本不願意和我這樣的累贅交朋友。拍照的時候你誇我很乖,都是騙人的嗎?”關佳顔問。
谌過已經小跑着出了小樓:“你家在哪兒?我現在就去。”
這回不吭哧吭哧哭了,口齒清晰地說了地址,看樣子并不需要救護車。
谌過先是輕輕地松了口氣,接着又無奈地歎一口氣,這小孩兒怎麼這麼難纏。
四十分鐘後,車子登記開進别墅區,谌過繞了好幾條道才找到關佳顔的家。
關佳顔就坐在自家門廊的台階上,午後四點多的太陽依然很曬,灼熱的空氣讓人發悶,可她坐在那裡微微仰着頭,就像冬天裡曬太陽取暖的流浪小狗。
前院栅欄爬滿了盛開的月季,看大小花型應該是多種藤本搭配好的,特别漂亮,谌過探身去後座上拿起相機給那花牆後的姑娘拍了張照。
雖然陽光暖融融的,小院花團錦簇,可坐在門廊下的女孩披着一身金光,從取景器裡看尤其孤獨。
取景器裡的一切都是靜的,可她還知道那框裡的姑娘是盲的。
假如那框裡是一個世界……谌過不願意想下去。
她打開車門下去,關佳顔動了一下身子,接着就站起來一瘸一拐地朝着院門這邊慢吞吞地走來,從門廊到院門有一條窄窄的石子路跟地上的石闆格格不入,想必是關家人特意給關佳顔鋪的。
“怎麼坐在外頭,你要拍照的,不能随便把自己曬黑呀,小傻瓜。”谌過主動開口道。
關佳顔過來以指紋開了院門,踉跄着撲進谌過懷裡,兩個人熱乎乎地貼在一起,瞬間都冒了汗。
“好了好了,不怕。”谌過把人從身上撕下來,扶着一瘸一拐的人進了門廊換鞋,進家。
門一開,涼爽的空氣讓人身上的躁勁兒都落了幾分,關佳顔突然道:“太陽很熱,但太陽很亮。”
“什麼?”谌過一時沒反應過來,但已經先看見了落地窗那邊的鋼琴,比她家的高級,三角,施坦威。
關佳顔坐到沙發上摸保溫杯:“我坐外頭等你是因為太陽很亮。”
谌過把眼神從鋼琴上挪過來,正要幫人擰保溫杯蓋子的手伸了半截愣在半空,因為太陽很亮,所以甯可被曬得皮膚發燙發疼也要去追着那最熾烈的光明嗎?
心裡莫名有點發燙,有點酸澀,也許是被太陽照的。她拿起保溫杯擰開蓋子遞給關佳顔,自己去茶幾下拿瓶礦泉水擰開,又看到茶幾上備着的各種便利食物,下意識地皺起眉頭。
“你在家都不正經吃飯的?”
關佳顔不說話,谌過又四處看:“你家醫藥箱在哪兒?”
“就在這兒。”關佳顔拍拍茶幾。
谌過懂了,繞到關佳顔那一面拉開一個抽屜,裡頭果然放了一大堆常用的跌打損傷藥。
兩個人默不作聲地坐在沙發上塗藥,大别墅裡實在是太靜了,靜得讓人莫名心慌。
關佳顔憋了半天憋不住,小聲問谌過:“你在忙什麼?”
問完又覺得自己發傻了,攝影師還能忙什麼?
誰知谌過也不瞞她:“在找一毛錢。”
“啊?”關佳顔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找什麼?”
“你之前猜對了,醉枝莊我家的!每月記賬報稅都是我去辦,你打電話之前,我正在找少了的一毛錢。”
其實是四毛五。
“啊,”關佳顔茫然地眨眨眼睛,沒驚訝于醉枝莊真是她家的,反而對那個少了一毛錢大為不解,“不就少一毛錢嘛,自己添上不行嗎?”
“那是添一毛錢的事兒嗎?”谌過有些哭笑不得,關家也是搞企業的,關佳顔就算失明,耳濡目染地也該知道不能這麼幹吧,怎麼這孩子一點都不懂。
“哦,其實我覺得隻要能掏得出,要真缺了千八百塊的,也能補。何必辛辛苦苦非得去找呢,能用錢解決的事兒都不叫事兒。”關佳顔說。
谌過服了,這心胸挺豁亮,還知道能用錢解決的事兒都不叫事兒,你這草包孩子懂得挺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