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蓁猶豫一刹。
這件事的好壞很明顯。
好處是,她将不會再被無良媒體騷擾,等熱度過去,記者又找不到人,自然便不會再來糾纏。
而壞處,同住一屋檐,就算梁世桢大多數時候在公司,她也避免不了與他屢屢撞上,擡頭不見低頭見。
……算是變相同居嗎?
明明計劃裡沒有這步……
全蓁垂眸,心亂如麻,可能這就是撒謊的代價,各類事件宛如多米諾骨牌般一件件向她襲來,她輕呼一口氣,緩緩回,“我考慮一下。”
這反應梁世桢早就預料到,便沒說什麼,平靜将電話挂斷。
全蓁在這棟宿舍樓從天亮坐到天邊擦黑,幾乎是那記者等待無果掃興離開的下一瞬,她便朝過路同學借了個口罩混着人群離開了。
飯早已變涼,油脂凝結,擱在桌上散發腐敗氣息。
全蓁看了看,面無表情将其扔進垃圾桶,從校園内部軟件上加錢訂了一份新的。
安全起見,她後面三天都沒出宿舍。
第四天,中國哲學史科任老師得知全蓁留校,請她到教學樓協助評定成績。
老師所邀,全蓁沒辦法拒絕,何況以什麼理由?
隻怕她道出實情,會得到更多盤問。
全蓁将頭發盤起,從衣櫃裡借一套沈令伊的衣服穿上,那花裙豔麗明豔,同她過往風格截然不同,做完這些,她把頭發放下,撈出口罩戴上。
盤過的發垂散時擁有天然的慵懶弧度,墜在肩頭,遮住她大半張臉。
許是最近沒曬太陽的緣故,她那面色白得出奇,清水出芙蓉,哪怕沒有任何配飾,仍舊出挑,美得不落俗套。
剛至辦公室,老師便笑道,“好靓,你們年輕小姑娘就該這麼穿!整天那麼素淨做什麼?”
全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這位老師在書院以嚴格著稱,隻有極少數人才能在她課上拿到A,但她反差很大,私底下倒是很和善。
全蓁按照她要求将試卷分類,拟定分數後再結合平時作業與課堂表現算出最終分數。
這些工作看似簡單卻十分繁瑣,且各等級成績皆存在比例劃分,不确定之處需要反複斟酌與商讨。
待最後一位同學的成績錄入系統,已接近傍晚。
老師拍拍手起身,笑得分外誠懇,“全蓁,你真是幫了老師大忙,餓不餓,請你吃頓飯?”
全蓁哪好意思要報酬,也忙起身,擺手道,“不用的,林老師,我也是順便。”
“好了,走。”林涵可不管這些,攬一下她的肩,便将人向外推,“學校能吃的太少,要不就附近那家?”
全蓁推托不掉,隻能點頭說好。
林涵是真喜歡全蓁,小姑娘平時上課就很認真,見解獨到,且她剛才觀察過,評定到自己的試卷時,她不偏不倚,沒往高了打,也沒故作謙虛,坦坦蕩蕩,沒那些多餘的小心思。
這樣的人最适合走學術路線。
林涵叫過飯回來,桌上已有擺放整齊的幹淨碗筷,是全蓁剛剛去拿的。
她笑意加深,随機開啟話題,“開學就最後一年了,怎麼樣,有什麼打算?”
全蓁會将出國計劃告訴梁世桢是因為他有知道的必要,然而實際上,她并不是會提前告知計劃的人。不是旁的原因,主要是沒做成很尴尬以及總覺得講出口會将期待加深,萬一落空,失望也會成倍襲來。
她按了按桌壁,輕聲答,“抱歉老師,我還沒想好。”
“這有什麼可抱歉,”林涵大手一揮,“還有一年呢,你慢慢想就是。”
“不過我提點你兩句,能往上走就往上走,你是個讀書的好苗子,别浪費自己的天賦。”
全蓁聽懂暗示,幾分鄭重地點頭。
吃過飯,師生二人在食堂門口告别。
這個點,校園内行人寥寥無幾,尋常人流量最多的地方也不過幾道穿梭而過的身影。
全蓁撥下頭發,坐巴士回宿舍。
随時間推移,夕陽漸漸滑落,碩大一輪映照天際,餘晖将視野内的每個人乃至每一株植物,每一滴水珠都鍍上一層淺淡的光暈,像是潛入水底看世界,入眼自帶濾鏡。
全蓁看着看着,忽覺一絲不對勁。
就在巴士停下的左前方,她的宿舍樓下,圍着一堆并非學生打扮的生面孔,那些人将寝室樓底堵得水洩不通,有人交談,有人大聲講話,吵嚷聲巨大,嚴重影響其他留校的同學。
有同學剛回來,擠了半天都沒能進去。
全蓁不知那些人是不是來找自己的……
她猶豫片刻,忽然在那群人中間,望到一張熟悉的臉。
是那日港城報社的記者。
眼下他背着裝備,兩手叉腰,正在跟身旁人激烈辯論。
“這事絕對有貓膩!”
“梁家那位單了這麼多年,憑什麼跟她一個女學生領證,她有什麼?不過年輕漂亮,又不能當飯吃!”
“這事肯定有料!我們這幾天就蹲這!我就不信了,這回還蹲不到她!”
那男人向這看過來的目光極虛浮,并非真正落到全蓁身上。
但巴士離得近,他又見過她,發現隻是遲早的事。
全蓁在冒險下車和離開之間果斷選擇後者。
這次并非一人,而是一群。
宛如對待明星式的聲勢浩大、圍追堵截,她如果下車,一定難以應付。
而且她不走,這些人隻會越來越猖獗。
久而久之,其他留校同學的安全與舒适也得不到保障。
如今隻剩一個辦法……
她沒再猶豫,迅速撥電話給梁世桢。
然而這電話遲遲未被接聽,全蓁猜測他應當是在忙,就沒敢再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