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别了黃師傅,按照計劃,妙清和德存先後出了城,兩人約定在張家彙合。
張家果然如黃師傅所說,一家子都是爽利熱情的,父女倆因怕汪家在城裡沒找到線索,便會安排在城外搜人,故而也不敢耽擱,待第二天寅時初刻就連夜上路了。驢車也是張家幫着雇的,父女倆千恩萬謝,德存本想留下一些銀錢,也被張家推了回去。
“爹爹,咱們還是先去江甯嗎?”妙清坐在車上,問道。
“對,先去江甯,看樣子家裡還在抓瞎,不至于立馬就往江甯找人,我們去江甯先别一别劉家兄弟,爹還要見見故人。”
“什麼故人?”
“一個姐姐。”
“哎,說起來,也沒辭辭柯姐姐。”
“她都知道。”德存道,“等到了江甯,爹再帶你去秦州河邊逛逛,好嗎?”
見沒有回應,德存低頭一看,妙清已經靠着自己睡了,是了,這兩天兩夜,是該乏了。
本來去江甯,走太湖北邊,經過常州、潤州是最近的,但為了避開老家,德存選擇了從南邊走,經湖州、廣德軍,繞道去江甯。
出了蘇州,德存輕松下來,也不急了,一路上便和妙清走走停停,江南富庶之地,不止湖光山色,物産也豐饒,已是收着買了,還沒走一半,小驢車也是塞滿了大包小包。
這日父女倆正宿在廣德軍的一處邸店,這一帶不比湖州太平,故而兩人打算隻投宿一宿就繼續出發。
早起見邸店門口正有幾個閑漢,便叫了其中一個去街上買早飯送過來。這閑漢專是在酒樓邸店等處,幹些給客人跑腿活計的年輕人,德存挑了個看着機靈的小閑漢,給了他二十個銅錢,叫他快去快回。
可左等右等都不見人影,德存心道,怕是個騙子。他也懶得再和其他閑漢糾纏,就自己出去買飯食了。
正是寅卯時辰交接,街上正熱鬧着,都是趕着辦事兒的,或是趕早集的,街邊食鋪子都已開張,冬日裡整個街上熱氣蒸騰,德存也忘了被騙的事,心情漸漸好起來。
走到街尾,正有一個小巷子,德存見到頭了,就打算折返,買點兒粥和醬菜,再買點炊餅留着路上吃。
卻聽見巷内傳出一陣陣哀嚎,德存因不想節外生枝,故而本不欲理會,可到底過不去心裡那關,還是悄悄摸了進去。
德存扒着一戶人家的門沿,往後頭一瞧,正是邸店門口的幾個閑漢,圍着一個小個子男人,拳打腳踢的,德存眯着眼往人縫裡再瞧,原來被打的正是他叫來跑腿的那個。
德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也不敢貿然上前,正不知如何是好,腳下一滑,人家門口台階上一塊石頭讓他踢了下來,正對德存方向的一個閑漢聽到了聲音,擡頭向前方望過來。
德存沒來得及收回腦袋,這就被發現了。
“那邊的,誰?”
德存猶豫了下,是轉身跑路還是留下來呢?就這猶豫的一秒,被打的那位也擡頭了。
“爺!救救小的吧!”
“你認識他?”人群中一個看着像是領頭的問道。
“爺!”小閑漢大叫着對德存使眼色。
饒是再怕,德存也沒法說服自己置身事外了,便硬着頭皮道:“我們是認識,見過幾面。”
領頭的定睛看了看德存,笑道:“别哄你大爺,他能認識你?我看你是個人模狗樣的,勸你别摻這渾水。”
“他究竟怎麼得罪你們了?”
“這小子欠我們錢不說,還搶我們生意!”一旁一個小喽啰嚷道。
“胡說!爺選我辦事兒,那是我的本事,怎的就搶你們生意了?”
“你還敢頂嘴?”領頭的一腳就要往小閑漢身上踹。
“等等!”德存趕緊阻止,又道:“他欠你們多少錢?”
“兄弟們,多少錢?”領頭的也鬧不明白。
“少說得有十幾兩銀子吧!”
“這沒什麼,他欠的錢就記我賬上吧,你們把他放了,随我去邸店,我把銀子給你們。嗨!你們人也忒多了,你是領頭的吧,你派個人跟我走。”
這群人将小閑漢留下,領頭的跟着德存去邸店拿了二十兩碎銀子,回去便讓弟兄們将小閑漢放了。
德存見小閑漢鼻青臉腫的,又想到自己一早上盡在外面跑,這會子飯還沒吃,妙清也餓着肚子,便帶着小閑漢進了一家川菜館子,包了些茶飯,一起回了邸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