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第二樁事兒不就來了。”
“嗯?”
“是爹,他動用了些關系,你知道的,爹在商道上名聲是不錯的,找了好些和家裡有合作的,有的聽到風聲,也不願插手,但好歹還有些看在往日交情上,願出分力,裡面有個何家,正好在朝中有關系,後台還挺硬的,說是認識當朝宰執,也不知做了什麼動作,這樣大官竟答應幫咱們家這個忙。”
“哪個宰執?”
“是樞密副使,趙家。”
德存倒是一驚,他原以為兜兜轉轉怕是又到了呂公那兒,沒想到竟是趙家。
德潤繼續道:“趙家出面,說動雍王府十三小王爺,在聖上面前求了情了,聖上才松口,說是這事兒可以再緩緩。”
“這是還要追究了?”
“查肯定是要查的,但這意思是不急着判了,眼下能多得些時間,咱們抓住那起子人的可能性就大些。”
“話是這麼說,可天大地大的,哪捉得着?”
“哎,先别說這茬,你聽我繼續說,剛說得是上頭,這下面,就是派過來審案子的安公公,我搭上線了,我向他暗示了趙家和雍王府的關系,他在宮裡這麼多年,什麼人情世故聽不出來,既然你是這兩家的人,你說他保誰,本來這案子主管的就是他,可不是念州衙門,先前安公公為交差,不過是要人,衙門給了就罷了,現在可就由不得這小小念州,随他要交誰便交誰了。”
“念州這些人不怕被牽扯進去?”
“都是老狐狸,哪能哪,看着吧。”
德潤說得冷靜,德存聽得心驚。
“這麼些事兒,家裡使了不少銀子吧?”德存忽問道。
“銀子倒是小事,畢竟是一錘子買賣,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為打通何家那條線,爹……讓了不小的利,往後幾年,咱家生意怕是……要受些影響。”
德潤這麼說,德存便知道,老爺子是下了血本了。
他有些恍惚,德潤見狀輕聲道:“哥,别想些亂七八糟的,合該咱們家有這麼一劫,破财消災吧。”
就在德潤預備離開的時候,德存才擡起頭來,一臉憔悴,問道:“真的沒有博文的消息嗎?”
德潤隻搖了搖頭,便轉身離開了。
又是令人心焦的等待。
等到德存走出牢房,已經是入夏的時節了,太陽那麼明晃晃地照在眼前,直刺得他睜不開眼。
德潤站在樹蔭下,叫人領了德存過來。
“哥。”
德存沒什麼力氣,軟着聲兒道:“走吧。”
上了轎,德存靠在一邊,閉了眼。
轎子搖搖晃晃的,他睡不熟,迷瞪中,夢見小閑漢獰笑着過來追他,他怎麼跑也跑不脫,兩人一直保持着一樣的距離,一圈一圈,兜兜轉轉,直繞得德存頭暈目眩,可想醒又醒不來,眼皮子被黏住了,兩隻腳卻像灌了鉛,越來越跑不動,就在眼見着小閑漢要追上來的時候,突然他眼前驟亮,小閑漢也不見了。
德存醒了。
“哥,下來歇會兒,喝口水吧。”德潤是騎着馬的,此時撩開轎簾子道。
一行人安頓好,進了一家茶館,叫了消暑的涼茶。
兄弟倆悶聲喝茶,都不說話。
這幾個月發生了太多事。
那日聊完不到半月,賣丫頭的婆子就在泰州落網了,婆子隻知道自己上峰是誰,于是順藤摸瓜又摸出一串人來。
不過賣貨的路子都是小閑漢聯系的,故而買家有哪些,這婆子便不知道了。他們道上的規矩明明白白,不該問的就一概不會問。
而就在要再次提審小閑漢的前一天,他被發現在牢中暴斃,死因是自殺,腦袋撞得頭破血流。故而下遊哪些人參與了,到底多少官家女子被賣了,賣給誰了,便再也查不出了。
而德存帶回來的丫頭們,也一夜之間消失了。
安公公押着婆子那一串人,回了京,皇恩浩蕩,判了流放,留了小命,至于其他人,諸如德存這樣的買家,據說是樓皇後出面勸了,皇帝賣了皇後的面子,便不再追究了。
這次死裡逃生後,德存便像換了個人,不怎麼說話,别人和他說話,也沒什麼反應。
妙清被這樣的爹爹吓壞了,家裡請了一波又一波的大夫,藥吃了一劑又一劑,也不見好,反而越發說起胡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