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了大爺那麼多年,到頭來連個孩子都沒有,前些日子花姨娘來找我商量分家的事兒,我一口回絕了,我這麼死心塌地跟着大爺,老天怎麼就不開開眼。”
“分家?”
“可不是,還說就是現在不分,先把方案定了,也好過等三爺将來掌家了,一分也撈不着的日子在後頭呢。”
“這話可不能亂說啊,老爺子還在就提分家,也忒沒良心了。”
“眼見着不也就是年内的事兒了,也該預備下了,不是嗎?越忌諱着,到時候辦得不體面了,不是更不好。”
“怎麼?你又想分了?”
“唉,我是真傷心哪,這小龐氏和大爺才幾月功夫啊,滿打滿算也沒一個月吧,這就有了?”
“這就是緣分吧,合該她與這孩子的緣分到了。”
“你還有個臻姐兒,我是什麼也沒了。”杜氏低了聲兒。
“你别這麼說,就是沒有孩子,汪家也不會虧了你的。”
“哼,要是真分家了,我看有沒有我一口飯吃,都是說不準的事兒,你也知道我平日和那郭氏不對付。”
“唉。”李氏歎氣,也不知如何安慰。
兩人直走到水月亭才各自散了。
李氏回到倦雲室時,妙清已經先回了,而龐太太聽得了消息,老早就去小山軒了。
到了第二日,小龐氏有喜的消息就傳遍了全汪家,順帶着傳開的,是花姨娘帶頭要分家了。
曹氏嗅覺是靈敏的,一早就把花姨娘叫過去了,汪老爺子還在病榻,她要把這種醜事扼殺在搖籃裡。
花姨娘知道事情被捅了出去,哭得是梨花帶雨,一件件一樁樁細數自己在汪家熬過的日子,受過的委屈,隻求着曹氏看在這麼些年姐妹情的份兒上,也替這些個在家裡熬油熬了半輩子的老姨娘們想想。
雖說是斥責了花氏,可曹氏也很清楚,她說得并不無道理,汪老爺子眼下是過不去今年了,早分晚分,這個家總是要分的,家裡不少姨娘還在花容月貌的年紀,開銷又大,現在家裡困難,她們花錢大手大腳慣了,也忍不了苦日子,到時候不如随她們的願,打發出去,倒給家裡省一筆,再者若是非要拘着,指不定還要鬧出醜事來。
故而曹氏還是叫來德潤,把分家的事提了出來,意思是和德潤商量商量,等大事定了,也好有個準備。
德潤的意思和曹氏一樣,到時候請上族中德高望重的長輩過來見證着,該怎麼分,皆按着律法和家規來,願意出去的便出去,願意留下來的,家裡也給一口飯吃。
也不知這消息怎麼就也傳到了郭氏耳朵裡,晚上又和德潤鬧了一場。
“我說這事兒你怎麼也不跟我說?我還要從别人那兒聽過來。”郭氏抱怨。
“跟你說幹什麼?你是有什麼獨到見解?”
“你吃火藥了?我不過是問問,再說,這不跟我有關我關心這幹嘛?”
“怎麼又跟你有關系了?”
“你大哥媳婦兒有了,你不知道?”
“那又怎樣?”
“怎樣怎樣!若真是分家,到時候小龐氏生個男孩兒,你能撈到什麼?族裡還不偏着那邊?況且現在你大哥眼見着要好起來了,你怎麼一點兒危機感都沒有?”
“我跟媽商量好了,該怎麼分就怎麼分,要是因為大哥有後,多分點,也無妨。”
“哎呀!你個不争氣的!什麼都是無妨,到時候一大家子跟你喝西北風,你再無妨去吧。就是這麼多年了,媽忍辱負重操持着一整個家的,你連半個子兒都撈不着,你不是叫她老人家晚年不好過嗎?莫不是還要跟着你奔波?”
“你也忒危言聳聽了,還沒個結果,你就說得好像要被掃地出門了似的。”
“我危言聳聽?你大哥若是好了,你看老爺子到時候會把家交給哪個吧。你沒見着嗎?他回來多久?做生意多久,就開了個成衣鋪子賺了些錢,老爺子就高興地那樣,馬上把藥材生意都給他了。你這些年做的事情,敢情在老爺子那兒都喂了狗了。”
“大哥是嫡子,爹另眼相看些,也是自然。”
“哼,怕不是另眼相看,你大哥,你别看他一天天渾渾噩噩的,老爺子交給他生意,他糊塗過嗎?除了買丫頭這一遭,他接藥材生意,這麼大的盤子,也是穩穩的。人家精明着呢!”
郭氏又道:“我不是說嘴,打從一開始,老爺子就不覺得你能行,你也就是看着靠譜懂事,才交給你些事兒,不然年年都說要曆練你。可你看,你大哥一回來,半年就真刀真槍了。這麼些年,你大哥是一心撲在科舉上,這回回了家,得,不考試了,改做生意了,還做得風生水起的,顯見人家就是這塊料,老爺子本來就偏心,這下好,能明目張膽的偏了。”
“你幹了這些年,關鍵時候還掉鍊子,看來你爹說得也是對,要說還是你大哥才是有天分能幹事的,隻是沒入對行,你不過是硬頂罷了,一到正經時候就露餡了。”
郭氏越說越激動,也沒注意到德潤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