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的事,終是壓了下來,沒叫汪老爺子知道,倒是在聽說了德存病愈、小龐氏有孕的消息後,汪老爺子略微能吃下些東西了。
德存病了一場,也沒了往日的神采,每日隻在小山軒呆着,有閑情便去園子裡散散心。
“爹爹,前幾日您真是吓死我了。”
“對不住了,全家都吓着了吧?”
“可不是,怎的就發了這麼大病?”
“是爹急火攻心了。”
“大夫也這麼說呢,可您都出來了,怎麼反倒……”
“臻兒,你不知道,爹不為着那件事兒,隻是爹寒了心。”
“嗯?”
“沒想到,最後救我出來的,倒是何家,是靠賣了咱家利益得來的,害我的,倒是當年我救了的,袖手旁觀的,倒也是我的多年老友。”
“唉,爹您就想啊,這不過是湊巧了,您瞧,後來和咱們好的趙家、宋家,不也都出了面了,就是樓皇後娘娘那兒,未必沒有顔蘊的幫忙。”
“她告訴你的?”
“那倒沒有,我就是猜嘛,不然皇後娘娘管這點子事兒呢。”
“你和這些朋友們還通信嗎?”
“寫啊,就是實在送個信太慢了,便漸漸少了……”
“你看,可不是這樣。我本以為,以我和博文的交情……”
“許是信沒送到呢!”
德存苦笑着搖搖頭,道:“走的官道,怎會……算了,是我太難過了,亂了心神,這就像是你以往特别相信的,當成信仰去遵守的東西,眼睜睜被打碎了,都不知道以後怎麼過了,為什麼過了,真叫人受不了。”
“不過是遇人不淑罷了,爹您别這麼難受。”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哈哈哈哈哈老話說得一點沒錯。”
妙清見德存又有放浪之意,忙上前牽了他的手,拖着他回去吃藥了。
吃了藥,德存睡了一會兒,晚飯後,李氏、杜氏、汝惠等俱是來探望了,他才又昏昏睡下。
是夜暴雨,德存忽發高燒,早先他還忍着,到後半夜丫頭起夜,聽見德存那兒傳出翻來覆去的聲兒,去查看了,才發現他滿頭大汗,去拍拍他,他也神志不清,小丫頭當下丢了油燈,就跑去叫了小龐氏,小龐氏見夜深了,也不敢聲張,趕緊叫來霍大夫。
這小山軒直鬧了一夜,到第二日,人就沒了。
一早,李氏便聽見來人報了,手裡的碗咣地碎了,妙清被聲音驚醒,昨夜她夢魇纏身,這會子醒了,也是迷迷糊糊的。
“姨娘,怎麼了?”
“臻姐兒……”李氏抖着手,不知道怎麼向妙清解釋。
“怎麼回事?”妙清覺出不對了,一下子清醒,坐了起來。
李氏定定神,道:“臻姐兒,下來穿好衣服,我們去小山軒。”
妙清隻覺身後冷汗冒出來,心跳加速,喘不上氣來,任憑李氏和歡兒擺布,一句話也問不出來,或者說,她不敢問。
等幾人跑着去了小山軒,還沒進門,就聽見裡面傳來哭天搶地的聲音。
妙清覺得腳下步子有些虛軟,隻提不上勁兒來,忽而一隻手有力地扶住了自己,她擡頭一瞧,是德潤。
“謝謝三叔。”
德潤隻是點點頭,一旁李氏轉頭擔心道:“要不臻姐兒先别進去了,怕是經不住。”
“臻姐兒,你怎麼說?”
妙清深吸口氣,攥緊了德潤的胳膊,德潤明白過來,帶着她進了屋。
屋内,小龐氏、杜氏、汝惠這些住園子裡的,都已是哭成一片了。
不一會兒龐太太也過來了,是被一群人擡着進來的。
她隻瞧了一眼,就經不住又癱軟下去。
一屋子女眷哭成一團也亂成一團,德潤沒法,他也知事情發生得突然,接受不了是自然,便也由着她們去了。
德潤退出來,先是去了集春齋。一進院門,曹氏就迎了出來。
“那邊怎麼樣了?”
“太太已經過去了,現下亂糟糟的,先别管那邊,爹這裡可還好?”
“來報消息的我都先攔下了,你爹剛好一點,聽了怕是受不了。”
“嗯,這邊媽你先穩住,大哥那邊後事,我去辦。”
“好。哎,對了,你記得和太太商量着來,雖說要早點入土為安,可也别叫家裡人拿下話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