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姑,我怕還做不到你這樣。”
“你還年輕呢,熬着吧,慢慢就好了。”
汝惠隻當妙清是還未轉圜過來,再過些日子自然就好了,自己年輕時忍下了那許多苦難,現下不也看開了,日子過舒坦了?
可她萬萬沒想到,妙清終究與自己不同,她可以認命,再消化掉那些痛苦,妙清不會,何況她也并不知曉德潤那一層的事。
立夏那日,家中大半人都去别院賞花踏青了,待到晚間回家,早已找不到妙清人了。
等德潤趕回來,曹氏和李姨娘已經派人搜遍了大半個平江府。
“怎麼回事?”德潤神色晦暗。
“早間家中姨娘姑娘們乘轎去别院,臻姐兒幾日前身子就不大好,大夫說是由春入夏,天氣變化大,心緒不甯所緻,故而今日便沒有和大家一起出去,怕惹着風寒。”歡兒跪倒在地道。
“你們便不派人照顧着?都是死的嗎?”曹氏大聲斥道。
“自然是有人照顧着的,阿諾一直貼身顧着呢,我和分兒跟着李姨娘出去了……”
“阿諾呢?怎麼不見她?”德潤眼神一閃,厲聲問道。
“阿諾也不見了,想是和臻姐兒一起走了。”
“這是幾次了,上次大爺出走,你們也是這般不小心,若天天由着你們亂來,沒了規矩,這家裡豈不是成天兒的丢人丢東西了?”曹氏氣得七竅生煙,擺手叫人把歡兒分兒拉下去關了禁閉。
“派出去的人呢?可有消息沒有?”見曹氏出手懲戒下人,德潤語氣漸溫和起來。
“城東的回了,說沒什麼發現。”
“廢物!”曹氏怒道。
“三爺,姨娘!李姨娘暈過去了!”
“那邊擡回去,好生照顧着!”曹氏白了來人一眼。
“已經擡回去了,因而發現姨娘屋内有封書信,壓在梅瓶下面,故而一開始沒發現。”
下人遞過書信,曹氏并不識字,便又轉給德潤。
這信中言辭懇切,隻勸家人莫要費力尋找自己,然自己也隻是向往自由,不願為人所束縛,選擇出走隻為效仿黃師傅,也望在這人世間獨自走一遭,待到時候了,便自然會回來,雲雲。
德潤知道事已無法挽回,隻吩咐下去,人還要繼續找,便回了撷芳樓。
郭氏迎出來,問道:“真就跑了?這丫頭和她爹一個樣!”
“少啰嗦!此事不便聲張,若真鬧出去,是要壞了臻兒的名聲的。你不要做幸災樂禍的樣子,這件事我交給你,務必不讓走漏一點風聲,今日的事便埋在這府裡了,知曉此事的人,都給我堵上嘴。”
“你去别院住着,也不見想着我,這會子倒給我派這種差事……”
“你不樂意,我便安排别人,我隻不過不想叫媽再受累,這些日子我也沒盡到孝心,她又被老夫人催着辦這辦那的,你若是個好媳婦兒,該當知道應如何做。”
“哎,我不過抱怨兩句,哦,你支使人,還不讓人說說了。我也知道這厲害幹系,一個未出嫁的姑娘,自己個兒跑了,傳出去,何止她的名聲,整個汪家都得叫人恥笑,要說我們家不會教姑娘,底下還有那麼些小子丫頭,到明日都要受牽連,這丫頭,也真是不為着别人着想。”
“好了,趕緊去吧,趁今日出門的姨娘們還不明所以。”
“好嘞。”
“對了,我明日便走,今晚你也叫人給我收拾了東西,别院那邊我已安排了周全兒,你隻幫着料理一下這邊。”
“怎麼?就要走?這麼急着,我們都沒見幾面呢!”
“我走了,便可對外稱臻兒也與我一起出門了。”
“這合适嗎?家中都知道李氏在忙着給這丫頭找人家呢?”
“就說是張九村的事,必須帶上臻兒。”
“那爺不用那麼急,反正這丫頭也病着,别人也是見不着的。”
德潤知道郭氏的心思,左不過想多留自己幾日,想她一整年獨守空閨,便也松了口,道:“也罷,你安排吧,可也别拖得太久,難免叫人生疑。還有,李姨娘那邊,你也注意安撫着。”
果不其然,李氏經曆這大起大落,她是又昏又醒,反反複複,竟有些失了智的模樣,如此鬧了半個月,也被郭氏封鎖了半個月。
“怎麼會這樣呢?我是為了臻姐兒好哇,我都給她看了,那朱家、金家,可都是好人家,嫁過去保準一生無虞,我的臻姐兒怎麼會,怎麼會就這麼走了呢?”
“她不是說了,她還感謝着我呢。她不是也盼着嫁人嗎?我做了那麼多,都是為了讓她留下來,我看着她嫁人,陪着她,我伺候她,不好嗎?”
“她怎麼這麼沒心肝!外面到底有什麼好的?她要去外面做什麼啊?”
“她要是不願意,便告訴我,就是和我鬧,和我吵,怎麼樣都好,怎麼能留下那麼個不鹹不淡的信,就一走了之呢?”
李姨娘便成天這麼念叨,郭氏每每提到這位,心都要跳到嗓子眼,終還是曹氏看不過眼了,發了話,放出歡兒、分兒來,讓她們帶着李姨娘搬去了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