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們往哪兒走呀?去杭州嗎?那兒不是有很多小姐的朋友?”
“必是要繞開杭州了,否則太容易被家中發現了。我們便去鳳凰山走走,如何?”
“那是什麼地方,聽都沒聽說過。”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地方雖名氣不大,可風景極佳,上回來就想去了,可惜未能成行。”
“可去那兒做什麼呢?怪沒意思的。”
“多停一段時間,等家裡搜羅我們的人走遠了,我們便可安安心心地出發了。”
“原來小姐是這個心思,那咱們之後往哪兒走呢?”
“你怎麼這麼着急忙慌的,等能走了,我盤算着怎麼也得兩三個月,到時候再定,我們是出來遊曆的,不是出來行商的。這段時間我們就遊山玩水不好嗎?鳳凰山的瓷器也是很有名的,我也要去見識見識的,說不定還能做成筆生意呢!”
“剛說不是來行商的,小姐你眼裡心裡還是生意!”
“哎呀,我錯了。不過若是有機會,也沒有讓它溜走的道理嘛。”
還未等兩人行至鳳凰山,入夏時分,路人都換上了青衣羅裳,一改冬日裡的沉悶笨拙,這讓主仆二人也高興起來,家裡那些烏七八糟的事兒,也終是被抛諸腦後。
因一路上風光實在美好,妙清便決定先享受一番,故而她們在半道便找了間邸店,預備先玩上兩天,再繼續趕路,兩人為了避風頭,效仿當年德存,也雇了輛小驢車,慢慢悠悠,倒也自在閑适。
妙清所在之處,是杭州延綿過來的一處山林美景,不少青年男女過來踏青,即使互不認識,也能叫人嗅着空氣裡的暧昧和熱烈。
不過妙清此時倒沒有這層心思,她隻覺得離了汪家,這兒的空氣都是新鮮的。
阿諾安排了一處高地,正可以一覽湖光山色,妙清又叫她去沽一壺酒,并着些果菜,預備二人邊飲酒邊賞景,真真好不自在。
正等着阿諾的時候,有人也爬上了這塊高地,妙清心中有些不快,可畢竟自己也沒什麼立場獨占寶地,便轉了眼神,打算忽略來人。
“小姐,那小二一會兒就給咱們把酒菜送過來,我們就先看看景。”
阿諾來回話,妙清回頭道:“那咱們等等,你過來,坐這兒,來。”
妙清正欲收回眼神,餘光卻瞟見了方才也爬上高地之人,隻一眼,她便覺一陣眩暈,複又定了定神。
就這一會兒功夫,那人也注意到了妙清,也是愣住了。
“汪妙清?”
“趙承簡?”
承簡背後的男子倏忽轉身,也是一臉驚訝,妙清歪頭一看,正是子晝。
幾個人從未想過,會在這個地方重逢,畢竟這地方和各自都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關系。
“阿諾,這便是子晝和承簡,這是我家丫頭阿諾,既然這麼湊巧,便将這些布置并到一起吧。”妙清左右瞧了瞧,又道:“怎麼,你們各自的家人呢?”
“這次隻我們兩人,并沒有其他人跟着。”承簡解釋道。
“你說你們是自己個兒從汴京跑到這兒來的?”妙清瞪大了眼。
阿諾自顧收拾,見自家小姐有些失态,用胳膊肘戳了戳妙清,妙清也收回了驚訝的表情。
幾人收拾妥當,待要坐下,小二剛好送來了酒菜。
“倒讓你們蹭了我的好酒菜去。”妙清玩笑道。
“你怎麼還是那麼摳門?”承簡咧着嘴道。
妙清作勢擡手威脅,卻注意到子晝一直沒開口,完全沒有昔日風流之姿,倒是承簡,和之前闆着臉的小古董相比,雖說依舊話不多,可倒是透露着一份自信從容。
妙清和承簡交換了一個眼神,便知道這幾年,子晝身上必定發生了許多事。
“你們到南方來是做什麼?”
“你又是做什麼呢?”承簡回道。
“怎麼老夾槍帶棒的。”
“哪裡夾槍帶棒了?那便輪着說說吧。”
“你先……”妙清本還想回嘴,可瞧着子晝安安靜靜的樣子,便道:“算了,我先說吧。”
于是妙清便将回去之後家中遭到的變故,自己又如何被逼婚,種種一一告訴了兩人,隻隐去了與德潤的沖突。
“就為了不嫁人,你就離家出走?”承簡問道。
“若是你家裡逼你娶自己不喜歡的人,你該當如何?”
“娶回去供着。”
承簡回得毫不猶豫,倒把妙清噎的半死。
“真是黑心,誰嫁了你誰倒黴。”
承簡聽了,哈哈大笑,道:“彼此彼此。”
妙清白眼一翻,不想再理睬承簡了。
“子晝,你怎麼了?”
承簡看了子晝一眼,幫他答道:“子晝的父親也去世了,故而我陪他出來散散心。”
“這……抱歉,我并不知曉,若你不願說,便罷了,我們就吃吃菜,賞賞景,什麼都别想,好嗎?”
子晝這才擡起頭來,望向妙清:“好。”
妙清忘不了這雙眼睛,幾年前在書院中,這雙眼睛俊秀、神采飛揚,而現在,這雙眼睛變得憂郁,像是蒙上了一層紗,水霧蒙蒙,看不清眼底的情緒,隻能看到疲憊。
“你們這一路什麼打算?”妙清決定岔開話題。
承簡道:“過去隻聽你說,這次我們來了江南,确與汴京不同,故而想在此多留幾日,然後繼續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