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說話,小心吃風肚子疼。”
花秾後知後覺地啊一聲,失重感傳遞過來依舊有些滞後,手先一步拽上他的衣衫穩住自己。
少年無奈低頭看她一眼,擡起膝蓋從底下将人托了托,單手脫下自己身上外套,蒙頭蓋臉給她披了上去,撇開大步往外走。
花秾眼前驟然一暗,又慢吞吞啊了一聲。
轉而想起少年對她融合畢生智慧的機智問題避而不答,瞬間索然無味。
罷了,或許這孩子長相随媽呢。
花秾嘴裡咕哝一聲,身子被抱得緊緊的随着少年步伐規律晃動,如同睡進了搖籃裡。她眼皮子很快沉下來,世界再度回歸黑暗。
雲霆抱着安分下來的小姑娘一路飛奔回村,遇見田裡頭衣着打扮明顯不太一樣的知青,着急地大喊:
“同志!請問你們知不知道大夫在哪?有人被蛇咬傷了!”
田裡正三五成群湊在一塊磨洋工挖紅薯的知青們一聽這話,瞬間來了精神,丢下農具跑過來,七嘴八舌地問:
“誰被蛇咬了?人沒事吧?”
雲霆腳下不停繼續往村裡奔:
“人已經發起高燒,情況緊急,你們幫忙去喊一下大夫吧,我先去他家等!”
雲霆雖然不是本地人,但爺爺下放在這邊也有些年頭了,他常來常往的對村子也還算熟悉。
尤其是村裡赤腳大夫家,因為爺爺身體不好,每每鬧病,他沒少跑去叫門求助,都跑順腿了。
後頭一幫知青呼啦啦跟在他後頭跑,光明正大偷懶,哦不,是見義勇為:
“哎你這小孩兒,自己個兒還沒鋤頭高呢,小胳膊小腿的哪有什麼力氣,快把傷員給我,我來抱!”
“我力氣大,我來背!”
“救人如救火,我跑得快,還是我來。”
“救人還分什麼彼此,大家搭把手一起來!”
“嘿,這小子咋跑這麼快?我還不信追不上他了。”
前頭雲霆無語至極。
家學淵源的他打小鍛煉,體能在同齡人裡出類拔萃,但怎麼都想不到,居然還能把一幫子知青給甩出一截去,他還多抱着個人跑呢。
他們這些知青這些年下鄉算是白瞎了。
一路疾行沖回村子,赤腳大夫上工還沒回來,家裡鐵将軍把門。
雲霆站住腳歇口氣,感受到胸口隔着衣物傳來的高熱,眉頭緊皺。
這麼燙,怕不是得燒到40度去!
必須馬上降溫,可别給燒成傻子了。
“大夫還沒來?”
雲霆着急地張望村口,後頭知青們陸續趕到,齊齊拄着膝蓋大口喘氣。
“你小子飛毛腿啊?專門練體育的?厲害厲害!”
戴眼鏡的男知青比出大拇指,瞥見他懷裡頻頻震顫的外套,隐約聽見含糊喊冷的動靜,他的目光嚴肅起來。
“燒這麼厲害,不會是毒蛇吧?不行,得趕緊送鄉衛生院,村裡的赤腳大夫看不了這病,别給人耽誤沒了!”
他似乎在知青中頗有些威望,咽口唾沫潤潤發緊的喉嚨,一一指揮:
“楊知青,麻煩你立刻騎自行車去村裡找找拖拉機手,叫他趕緊回來送人上醫院。你找着人後别急着回來,四處打聽打聽有沒有什麼治蛇毒的藥,偏方兒也行,問着了趕緊騎車送過來。”
“明白!”
“王知青,你帶倆女知青準備些毛巾、清水、幹淨衣裳,待會兒跟車去醫院,路上給傷員物理降溫。”
“好嘞,這就去!”
雲霆插口提醒:
“多拿幾條被子,不能吹風着涼,否則會燒得更厲害。有白酒的話也拿一瓶來,度數越高越好,不行現去買,我這有錢。再弄點糖鹽水補充水分,防止脫水。”
“放心,包在我身上!”
知青們呼啦啦各自領命跑開,有女知青過來要接手抱人,不料花秾死死抓着雲霆衣裳就是不肯松手,還一個勁往他懷裡縮,嘴裡不住呢喃喊冷喊不要。
雲霆差點被衣領勒得喘不過氣,無奈謝過女知青的熱心幫忙,親自抱着昏迷後粘緊他不放的小姑娘上了拖拉機。
拖拉機有些高,抱人上去有些不方便,小姑娘腰間衣裳不小心蹭上去一些,露出下頭紅紫斑駁的傷痕。
雲霆唰地拉下她衣裳蓋好,眼神沉沉靠車壁坐好,下意識将懷裡無意識喊疼掉淚的小姑娘摟得更緊了些。
這麼可愛的小丫頭,誰忍心打她?
那一條條鼓起來的血檩子光是看着都疼,誰這麼狠心沖她動的手?她才多大!
難怪她大白天的不上學,一個人跑去山上躲着偷哭,還倒黴地被蛇給咬了,心裡頭肯定委屈壞了吧?
雲霆咬了咬牙,悄悄把手伸到外套下頭,輕輕給她擦拭臉上的淚。
小丫頭好強,連哭都要背着人,肯定不願意當着村裡頭熟人的面露怯。
隻是這眼淚也太多了吧,怎麼擦都擦不幹淨。
雲霆正猶豫着要不要換紮紮的毛線衣袖口去給她擦淚,手心裡驟然一燙,小姑娘軟軟的小臉蛋無意識地蹭了蹭他,乖乖躺在他掌心不動了。
雲霆手一僵,看着擰濕手巾咋咋呼呼湊過來要掀外套的女知青,為難地不知道該不該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