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腦子聰明學習好,他們都打我那麼狠;要是知道我現在這樣,嗚嗚,我害怕。你别告訴别人行嗎?求求你了。”
黑蛋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見她哭唧唧的懇求模樣一下就心軟了。
“你放心,我不會出去亂說的。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男子漢大丈夫,一口唾沫一顆釘,說話算話,不信拉鈎!”
花秾望着筆直伸到面前的小拇手指,怯怯地把自己的搭了上去。
黑蛋勾起她的手指來回搖兩下:
“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好了,現在你可以放心了吧?我保證跟誰都不說,就算上老虎凳辣椒水也不叛變!”
花秾嘴角隐隐抽動,心說大可不必。
“黑蛋你最可靠了,我相信你。”
“放心,我永遠是你最可信賴的同志!”
黑蛋挺胸凸肚擡手敬個不标準的軍禮,一臉肅穆。
“嗯!”
花秾無奈配合小戲精演戲,心累得很。
“福妮你别怕,我保護你。你不是要去找你爹嗎,我陪你去,要是他敢嫌棄你,我跟他講道理!”
黑蛋雄赳赳氣昂昂,拉起花秾就跑。
花秾不想他跟,奈何甩不脫過分熱心的小夥伴,隻得硬着頭皮帶他一塊去知青點。
“你爹出來了,還有你媽,他們要上哪去?”
黑蛋眼神兒好使,老遠就認出人來。
花秾被他拖着一頓快跑,累得氣喘籲籲,忙拉住他小聲說:
“我爹跟我媽吵架,倆人冷戰好幾天了,我過去看看。”
黑蛋還要跟,花秾嚴肅警告:
“這是我們家的家事,家醜不外揚懂嗎?我告訴你我爹媽吵架,已經是看在你是我朋友的面子上了。你作為朋友,也要顧及我的面子,不要跟上來讓我難堪,行嗎?”
黑蛋半懂不懂地搔搔腦殼,退讓一步:
“那我離遠點看着。放心我不是想偷聽你爹媽吵架,我就是不放心你,我得保護你,咱們是好朋友嘛。”
花秾朝他擠出個感激的笑,輕手輕腳地跟了上去。
黑蛋果然如同答應那般,落後兩三米的距離,遠遠綴在後面,見她回頭還遙遙招手贈個笑臉,示意她别怕,他在呢。
花秾心裡有點小感動。小朋友的赤子之心真的是這世上最純淨的東西了,該珍惜。
狗狗祟祟跟到了村口外小樹林,花秾仔細着腳下,小心翼翼往裡靠近,就怕踩到樹枝弄出聲響,驚動裡頭的野鴛鴦。
不,是合法的鴛鴦,隻不過馬上要勞燕分飛了。
這一磨蹭,就落掉了開頭,那邊已經進展到了花大海親手燒毀信件的環節。
花秾心裡咯噔一下,大白天的點火不怕被人發現?
四下望望,秋收後的田地一馬平川,周遭一個人都沒有,确實是個談判的好地方。
對了,早上聽她爹提過一嘴,說是老支書趁農閑,安排全體社員去修河壩了,離得遠着呢。
花秾安下心,藏在大樹後頭,伸長耳朵努力聽。
花大海聲音壓抑而平靜:
“……信我燒了,算是替你抹平你婚内不忠的證據。這些信封上有郵戳,應該是原件,總共二十四封信一封不少,你可以放心。”
江嬌低着頭不說話。
花大海拿樹枝撥動信件,讓它們燃燒得更快更充分。
一陣風過,煙迷了他的眼。
“半年時間,二十四封信,一個月四封,一星期一封,國内平信就得走一個星期吧?你是當真一天都不落下地想他!
你當我是什麼?你有沒有想過孩子?要是讓人知道她有一個水性楊花的媽,你讓孩子以後咋做人?”
“但凡你要一點臉!”
他突兀停下,生硬地換了說辭:
“但凡你有點腦子,就不該留下這麼大的把柄。郵遞員每星期來送信,大隊裡人來人往的,你還跟别人合住,早晚要露餡!
以你那個奸夫的地位,能要一個水性楊花名聲極差的女人做老婆?他就不怕你帶壞了他閨女?他就不怕他頭上也戴上一頂綠帽子?”
“闫旭不是那樣的人,不許你這樣說他!”江嬌不依了,開口反駁。
花大海冷笑:
“都是男人,誰不知道誰。闫旭是吧?他老婆還沒死透就敢跟你這個有夫之婦勾勾搭搭,對你哪有一丁點的尊重?怕是隻想找個幫忙帶孩子的保姆罷了!”
“你胡說!”江嬌被戳中心裡藏得最深的憂慮,臉色紅白變換,倏地像是想到什麼,得意一笑。
“你是在嫉妒吧?自己如花似玉的老婆守不住,被其他更優秀的男性吸引,将你狠心抛棄,你卻無能為力,隻能在這說些酸話,試圖往我心頭紮刺,不想我以後過得好是吧?
花大海,你個窩囊廢,你算什麼男人?我早看透你了,你就是想綁着我,将我這隻原本該翺翔于九天的金鳳凰,困在這鄉下荒蕪的泥淖裡,同你一樣做一輩子泥裡打滾的土雞!我們不一樣你懂不懂?!”
江嬌高傲地仰起修長的脖頸,不屑冷呵:
“花大海我告訴你,無論你再如何花言巧語也是枉然,我是不會回頭跟你和好的,燕雀安知鴻鹄之志,癞蛤蟆别想吃天鵝肉!”
花大海攢緊手裡的紅紗巾,目眦欲裂。
江嬌可能已經忘了,這紗巾是他買來送她的紀念倆人相識九周年的禮物。
可她卻在上面噴灑上他買給她的香水,用來包裹野男人送她的情書!
“你,你想幹啥?敢打人的話我喊了啊!我真喊了啊!”
江嬌被他陰沉猙獰的面容吓了一跳,連連後退,想撿根爛樹枝當武器又嫌髒,色厲内荏地出聲威脅。
他不會想勒死她吧?
花大海死死盯她兩眼,自嘲一笑,将手裡的紗巾丢進火堆裡。
火舌瞬間舔上來,空氣裡彌漫着一股難聞的氣味兒,風一吹也就散了。
“原來你也會說幹啥,呵呵。”
花大海懶得跟她掰扯,垂眼認真燒東西:
“高貴的城裡人金鳳凰,既然話都說到這一步了,那沒說的,離婚吧,閨女歸我,你淨身出戶。等這堆東西燒完,我就和你去找老支書開證明信。”
江嬌大松口氣,壯起膽子讨價還價:
“我可以答應你離婚,但你得幫我把高考報名的事情弄好,不許你家裡人再在背後使絆子算計我。”
花大海撩起眼皮,冷嗤:
“行,但你也要保證,不許把以前那些醜事鬧出來,給我閨女丢臉。她不能有個不要臉偷人的媽,你跟你那個野漢子必須得是在跟我離婚之後才好上的!”
江嬌當面被罵,氣得想打人,可看看花大海那副兇神惡煞的樣子,又慫了,撇撇嘴悻悻答應。
倆人一時間無話,隻剩下火堆燃燒的細微哔啵聲。
花秾蹑手蹑腳走開,招手示意黑蛋過來,領她去牛棚。
她睡醒後見不着爹,叫上鄰居小夥伴一起出去找救命恩人玩,這很合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