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騎在馬上,一臉傲嬌,“怎麼樣,本公主厲害吧?”
“殿下很厲害。”
穆十一擡頭看着她。
鐘婠婠得意地挑起秀眉,随即便要翻身下馬,卻不想方才還十分乖順的馬兒竟忽然翻騰了起來——
半個馬身翹起來,馬頭瘋狂甩動。
就是要把背上人甩下來!
穆十一心頭一緊,雙手死死抓住缰繩。
而鐘婠婠雖有馬術,但奈何這具身體還是個八九歲的孩子,而這馬雖年幼卻力氣大的很。
一時抓不住,鐘婠婠有些身形不穩,眼看就要跌下來。
“殿下!”
穆十一伸長手臂,一把将鐘婠婠撈入懷中。
兩人因為慣性跌倒在地上,上官铮看到這一幕也立馬跑了過來,朝人大聲呵道:“把那馬給我按住了!”
随後,從地上拉起鐘婠婠,“殿下,沒事吧?”
“我沒事……”鐘婠婠起身,揉了揉關節,随即扭頭看向穆十一,急切問道:“十一,你沒事吧!”
方才,這孩子可是給她當了回肉墊。
剛才落地的時候,她聽到了一聲悶哼。
穆十一從地上慢慢爬起,來自後背的細密陣痛讓他直冒冷汗,但他還是咬牙道:“屬下無事,殿下無需關心。”
“……”
鐘婠婠沒說話,隻是皺眉看着他。
死鴨子嘴硬,嘴唇都白了還說沒事。
“殿下!侯爺!”
一名小卒匆匆跑來,躬身道:“屬下們将那馬按住了,但是現在……”
他遲疑着。
上官铮吼道:“現在怎麼了?!吞吞吐吐是做什麼!”
那小卒渾身一抖,而後小聲道:“那馬,四肢抽搐吐了些白沫,已經……死了。”
“死了?”
鐘婠婠和上官铮齊聲道。
“應當是被喂了藥……”
那小卒又補充道。
此言一出,在場人紛紛噤聲。
這馬是鎮遠侯為帝女殿下挑選的,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
那小卒不敢擡頭,低垂着腦袋。
他知道,自家侯爺和皇上關系一向很好的,這種事情毋庸置疑。
他很信任他們侯爺的!
半晌,隻聽上官铮道:
“無事,你先退下吧,另外,告訴所有人……這件事情不得外傳。”
“是!”
那人領命退下。
鐘婠婠擡頭看着男人,道:“上官伯伯,這件事情你打算怎麼處理?”而後又怕有什麼歧義,補充道,“放心,我這邊沒事。”
她明白,還是不要讓太多人知道的好。
那邊,上官铮扭過身,提議道:“殿下,這件事請臣會同皇上說的,您今日受驚了,還是先回宮吧。”
鐘婠婠歪了歪嘴,道了聲:“好。”
……
于此同時,一隻雀鳥悄然飛入皇宮,不多時,又飛出了宮外。
無人知曉。
——
——
芙蕖撕開少年後背的紗布,果不其然,傷口又裂開了。
少年背後猙獰的傷口像一張張幹裂張開的嘴,芙蕖想了想,這幅樣子,屬實不應該讓小殿下看到的。
“你這孩子,還真是能忍。”
說到底,穆十一與公主殿下,在芙蕖眼中都隻是孩子,隻是殿下生來尊貴,而穆十一則從小生活在水深火熱與刀光劍影中,說不心疼那定是不可能的,“這兒離校場那麼遠,你就硬生生忍了這麼久?”
穆十一攥緊拳頭,額頭的汗珠早就已經暴露這份難忍的痛楚,但他還是死撐着,隻從喉頭憋出來一句,“嗯。”
“啧啧啧。”芙蕖看着少年血淋淋的後背,擡手一揚将藥粉灑在他後背,聽到少年輕聲悶哼了一句,不忍笑道:“唉,你們這從修羅殿出來的,是不是都是這一副打碎了牙咽肚子裡的倔樣啊?”
“姐姐何出此言?”
穆十一深吸一口氣,問道。
女人在他背後,慢悠悠地為他纏上紗布,停頓了片刻,半開玩笑道:“都說了,你們修羅殿出來的呗,還能有誰?”
想來是陛下身邊的兩位前輩吧。
那兩位如今能留在陛下身邊,水平自是數一數二的。
“嗯。”
穆十一低頭,沒再搭話。
與此同時——
鐘婠婠扒在門口,眼巴巴地朝裡面望去,但奈何穆十一的屋子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急得鐘婠婠直跺腳。
“這小子!”
她惱怒道。
年紀不大,天天一副深沉樣子。
古人還真早熟啊。
雖在心裡吐槽,但關心還是關心的。
于是乎,鐘婠婠立馬吩咐人下去多做一些滋補的吃食過來。
自家小侍衛自己寵,她如是想。
……
待穆十一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如此一幕——
那顆巨大的桃樹下擺了一方小圓桌,桌上精緻糕點菜品琳琅滿目,桌旁兩張小闆凳,鐘婠婠坐着一個,另一個……
“快過來啊!”
他看見女孩在朝着自己招手。
“……”
誰能懂呢……那一瞬間的心情。
在那個時候,穆十一忽然十分慶幸,自己能成為鐘婠婠的護衛。
她對他,真的很好很好。
穆十一緩慢挪動着步子,眼睛一眨不眨的,像是被攝了魂魄一般朝女孩走去,待走近了這才意識到如此行經是對帝女的不敬,于是連忙低下頭,聞着那隐約的桃花香氣,他心底又隐隐覺得,殿下不會責怪他。
“殿下,屬下身份卑賤,怎配……與您同席?”
“不配嗎?”
果真,鐘婠婠并沒有責怪他的意思,而是熟稔地一手撫上他的肩膀,卻又怕碰到他傷口迅速抽回,“這兒是本公主的地盤,配不配本公主說了算。”
“……”
您怎能這樣呢?
少年輕輕歎息了聲,似是在平息心口的躁動,“……是。”
……
所以,人的情念是如何生長的呢?
穆十一不知道。
修羅殿裡隻教會他們保全自己,将阻礙自己的所有人殺掉。
那裡,是沒有人值得相信的。
但現在……
少年接過女孩遞來的桂花糕,腦中陷入了長久的寂靜。
他要保護殿下。
這不僅僅是因為原本屬于護衛的職責……
她是不一樣的。
此時,鐘婠婠并不知道自己這番作為對男孩産生了什麼影響。
她都記不清自己多少歲了,穆十一對她來說還是一孩子呢。
不覺間,她看向穆十一的眼神愈發慈愛。
孩子多吃點才能長高啊。
鐘婠婠想着,又塞給他一個大雞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