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夜色中仍是充斥着着喧鬧的蟬鳴。
侍衛們将院落中殘留的血迹清洗幹淨後匆匆離去。
鐘婠婠用被子将自己包成團,隻露出小半張臉。
芙蕖上前幾步,在她床邊蹲下——
“對不起芙蕖,連累你受罰了。”
女孩低着頭,怯生生道。
“不,本就是奴婢沒有照顧好殿下。”
芙蕖搖搖頭,“殿下是奴婢見過的最溫柔善良的人,今日若非是您,奴婢怕是要在太陽底下曬上許久。"
鐘婠婠垂眸不語,腦海裡不住浮現穆十一滿身傷痕的樣子,“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殿下,穆侍衛是從修羅殿裡出來的,這點小傷想來應該是無事的,您莫要再擔心了。”
“嗯。”
鐘婠婠應聲,在芙蕖的攙扶下重新躺了下去,“芙蕖姐姐,你還是代替我去看一下穆十一吧。”
“好。”
芙蕖替她掖好被子,随即便躬身退去了。
與此同時,穆十一卻是伏在榻上,臉色蒼白。
濕粘的紗布吸滿了血液裹在背上,傷口随着呼吸的起伏微微張開引起一陣瘙癢。
少年将頭埋在被子裡,咬緊牙關硬挺着,可額上豆大的汗珠卻出賣了他的痛楚。
他咬牙堅持着,直到聽到了腳步聲——
是殿下嗎?
他擡起頭,眼中是藏不住的期待與希冀,隻是待看清來人是芙蕖後眼神又肉眼可見的黯淡了下去。
“怎麼?看到是我很失望?”
就猜到這小子等着誰呢!
芙蕖越想越好笑,走上前去彎腰端詳少年的後背,笑道:
“好吧,是殿下讓我來看你的,你這後背怎麼樣了?”
一聽是鐘婠婠讓來的,穆十一頓時感覺自己是傷好像又沒什麼關系了。
殿下關心自己。
心髒在撲通撲通地跳動着——像是某種情緒落地生芽。
少年低着頭顱,嘴邊輕喃道:“無事,區區鞭傷而已,還請芙蕖姐姐叫殿下莫要憂心。”
“哦。”
真是一個嘴硬的小子。
芙蕖垂眼,輕聲應了句,“好吧。”
“那麼,看你無礙,我就先走了。”女人轉身就要走,待走到門口時忽然又想起來什麼似的,對榻上人囑咐道:“你本次受罰,可不要記恨殿下。”
這本就與殿下無關。
穆十一将頭又埋入被子裡,悶悶道了句:“自然不會。”
“好了,你好好養傷吧,姐姐我先走了。”
芙蓉輕聲道了句,旋即帶上房門。
待房間裡恢複安靜之後,穆十一緩緩掀開被子,背上的重重紗布清晰地暴露在月光下。
他咬緊牙關,用手撐起自己的身子,強迫自己坐了起來。
"嘶!"
一陣鑽心般的疼痛讓穆十一差點倒吸一口涼氣。
他皺眉,忍着疼将衣服脫掉,随手扔在一旁。
後背的傷口因為剛才的運動又裂開了,鮮血瞬間染紅了紗布。
這傷他早就受過不上千百次了。
穆十一咬緊牙根,強忍住痛楚一點點給傷口上藥。
一夜無眠。
翌日。
鐘婠婠早就退燒了,今日她醒的很早,原本是想去看看自己的侍衛的。
但不想,穆十一醒得卻是比她還要早。
這邊,她方一推開門,就看到穆十一直挺挺地站在門口,猶似一把紮入地面的長劍。
“你的傷好些了嗎?”
鐘婠婠出聲問道。
昨日傷成那副樣子,今天怎麼不好好歇着呢?
她想着,半個身子探出門來,圓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看,“你要是還疼着的話,今天可以休息的,本公主允你病假。”
聞言,青年垂眸,語氣平靜,“屬下已無事,殿下不必擔心。”
“這樣啊……真的沒事嗎?”
“請相信屬下,真的無事。”
“哦。”
像是相信了他的話,鐘婠婠頗為無奈的點了點頭。
“那好吧,今日,咱們去一個地方。”
“是。”
——
北山。
上官家練兵之所。
黑壓壓的士兵齊齊站立在兩側,每個人手中都握着長槍與銀盾,讓人遠遠瞧着便心生怯意。
看着士兵們為自己讓開的寬曠道路,鐘婠婠苦笑着從方丈隊伍中走過,身量不高的她在一衆士兵裡顯得格格不入。
鐘婠婠全程捂頭,局促着快速走過,幾乎同手同腳,直到看到正前方站在隊伍首位的上官铮才稍微松了口氣。
“上官伯伯!”
她面上帶着笑意,朝男人揮手。
上官铮也看到了女孩,回頭朝她屈身行禮:“殿下來了。”
“嗯!”
女孩走到男人身前,擡着頭細細端詳這個潦草大叔——
大祁之利刃,鎮遠侯。
“上官伯伯,伯母允許你不洗漱就出門嗎?”
她歪頭打趣道。
“哎呀哎呀!”隻聽男人揮揮手,“這不是一大早就出來操練士兵嗎,哪裡有時間記得這些?”
說罷,還摸了摸下巴上泛青的胡茬,“男子漢大丈夫,不拘小節!”
“好~”
鐘婠婠被他逗笑了,腳尖輕點在空中轉了一圈,視線望向偌大的校場,道:“那麼,上官伯伯,我也開始吧?”
聞言,上官铮爽朗一笑,“好!那麼殿下!咱們走!”
穆十一站在不遠處,聽着兩人的對話有些摸不清頭腦,直到看到兩人走遠,随即看到自家小殿下手腳并用地爬到了一匹小馬駒的身上——
殿下!
他立馬閃身上前攙扶着,害怕女孩摔着。
“殿下這是?”
他輕聲問道。
隻聽女孩柔聲回答,“父皇十五歲便領軍出征了,本公主作為他的女兒,大祁的帝女,自然也不能遜色!”
皇上是男子,殿下怎能與之比較呢?
穆十一下意識地想。
鐘婠婠也猜到他會這麼想,于是回答道:“即便是女子,也能握得了刀槍,騎得了烈馬,男女之别,其實不必分得那麼清楚的,且讓你看看,本公主的馬術!”
穆十一點點頭,“殿下說的對”,話了,仍是用雙手虛扶在女孩的後背。
誰料下一秒,小殿下輕踢馬腹,然後飛一般地竄了出去——
吓得穆十一立馬施展輕功追上,卻見女孩在馬背上竟駕馭自如。
一時,還有些疑惑。
殿下何時……
其實,作為一個老任務者,鐘婠婠基本已經算是十八般武藝樣樣都會點。
她的系統君跟她說過,除了做飯,主人你其他的技能點都是亮晶晶的!
如今這般練習,也算是将舊知識撿回來多加鞏固一番。
那邊,見穆十一對自己“高超”的馬術感到疑惑,她隻是稍稍扭頭,朝男孩比了個wink。
穆十一無奈忍笑。
上官铮負手站在不遠處,看着馬背上小小的一隻,不禁感到十分欣慰,“真不虧是那家夥的女兒。”
“那家夥”自然指的是皇帝。
這句話确實是對皇權有些不敬了,但若是鎮遠侯的話……似乎也沒人管得了。
那邊,鐘婠婠策馬馳騁,一呼一吸間她逐漸找回了感覺,一随即個漂亮的甩尾,将缰繩拉住,馬匹穩穩地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