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十一說的很對。
大雨過後的山路的确十分難行。
泥濘,很容易打滑,稍不注意,輕則一身泥巴,重則摔下山崖。
穆十一讓女孩拉住自己的手腕,兩人一前一後、一步一步地走在蜿蜒的山路上。
雨後,還有雨水順着樹葉滴滴答答地往下墜落着。
滴答滴答——
偌大一片林中,隻剩下水聲和兩人的呼吸聲。
“……”
“……”
此時,兩人都不說話了。
鐘婠婠知道,她家小十一這是生氣了。
“十一……”
她輕聲試探着叫他。
“……”
後者恍若未聞。
“……”
鐘婠婠抓着他的胳膊,氣氛一時有些尴尬。
忽的——
“哎喲!”
鐘婠婠腳底一滑,就要摔個狗啃泥。
也隻是瞬時間,穆十一伸手,一把攬住了她。
“殿下,沒事吧。”
“沒事。”
鐘婠婠忽地笑盈盈看着他,“你跟我說話啦!?”
“……”
少年無聲歎了口氣,收回了摟在女孩腰間的手,“……嗯。”
“嘿嘿,那就好。”
鐘婠婠又一手抓住他的胳膊,兩人并肩走着,“我知道,這樣做是不對,我若是受傷了,定會讓很多人因我而受牽連,就像是之前的很多次一樣。”
她回響起之前因為自己,穆十一、芙蕖還有長甯殿的宮人都被父皇責罰的模樣,“但……十一,我有我不得不去做的苦衷,隻是,暫時還不能同你們說。”
“嗯,”穆十一下巴輕點扭頭去看她,聲音低啞,“您,想做便去做吧……無論您做什麼,屬下都陪着您。。”
“謝謝你,十一。”
鐘婠婠沉聲道謝,手心愈加用力地握住穆十一的手腕。
她知他會如此回答。
這幾年來,這人木頭一樣,說的話那般實心實意。
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真的值得讓他如此付出真心嗎?
鐘婠婠低頭,兩人繼續走着。
忽的,前方一陣短兵相接之聲傳入耳畔,清脆刺耳。
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警報拉響,齊齊藏匿起身形朝那邊望去。
隻見不遠處,數十個黑衣人手拿刀劍,正追着一個胖乎乎的身影。
那胖子被追得狼狽,衣服、頭發上都沾了泥巴,隻是他衣衫華貴,二人還在猜想這是哪位大人。
這時,那胖子一個躲閃不及,身上便被黑衣人砍出一道紅痕。
“救命啊!來人呐!”
他拼命叫嚷着,極度的恐懼将他籠罩,“我乃朝中禦史,到底是誰派你們來殺我!”
鐘婠婠主仆二人躲在樹蔭下,定睛一看,這不就是戶部侍郎張令嗎?!
這人鐘婠婠記得,很胖,笑起來像一隻她從前養過的柴犬,但是是好人,鐘攸序曾對此人多番贊賞。
那麼,那群黑衣人是誰?
算了,先救人。
來不及多想,鐘婠婠一個眼神分給穆十一,少年立馬會意,幾步一個閃身就竄向人群,流暢抽出腰間軟劍——
黑衣人沒想到這胖子既然還會有幫手來支援,于是又分出幾個人對付穆十一。
鐘婠婠站在一棵樹後,極力隐藏着自己的身形。
這時,系統忽然提示道:【主人,東方宿距離您已經很近了。】
“很近?那是多近?”鐘婠婠挑眉,“這些黑衣人能夠潛入這裡,不就是東方宿安排的嗎?”
系統沉悶地嗡嗡了幾聲,【是的主人,現在東方宿就在暗處看着這一切。】
随後,它又補充道,【所以統子提醒您,主人,根據系統為您計算的事件概率,您如果一直躲在這兒,可能在兩分鐘之後被黑衣人發現并砍死。】
“哇哦……”
砍死,這麼可怕嗎?
鐘婠婠探頭,露出半個腦袋,“那統子,幫我計個時。”
【好的~】
說罷,她歪着頭,借着樹蔭撒下的陰影小心翼翼地在四周搜尋起來,“那麼……”
她眼神掃視了周圍一圈,卻并未找到預想之中的削瘦身影。
系統你騙我,他人擱哪兒呢?
鐘婠婠眯起眸子,眼中帶着幾分愠怒。
這時,系統補充道,【放心主人,這裡的一切,他都能看到……他~無處不在~】??????
“6。”
……
東方宿站在樹林幽暗處,樹蔭重重疊疊,遮蓋住了他削瘦的身形。
他,本不想與這些人見面,也不想跟他們有過多的牽扯。
但是盛國君王之命令又讓他不得不配合。
那個從未在意過他的父王,在得知他獲得大祁公主青睐之後,忽然某一天,派人來給他送了好多密信。
在信的内容裡,那個虛僞的帝王每一字每一句都在表達着曾經對于他這個兒子的愧疚。
瞧着字字真心,卻又句句令人作嘔。
說,将他送來大祁做質子并非他本意,隻是在一衆皇子裡,隻有他最“配”。
說,過去對他冷遇也并非是他故意,隻不過帝王之寵信,本就難得。
說,如今他得了大祁公主的寵愛,即有他做依仗,能得如此風光,那替盛國做一些事情,也是他作為皇子應盡的責任。
是以,他要為他們傳遞消息,幫助他們确定大祁臣子的位置。
那人對他承諾,隻要他做的好……那他便應允,允他回到盛國。
他想奪那位置。
近些年來,他已經為盛國傳遞了許多消息,在暗處擁有了自己的勢力。
他見過帝王權勢滔天的模樣,他确信,自己是要争這皇位,但卻不是聽他的安排。
他要靠自己。
這次,将是他最後一次聽從那個男人的話。
東方宿如此想着,面色更為沉靜。
直到——
他看見了忽然從不知道何處沖出來的穆十一。
眼前場景雖然混亂,但他僅僅隻是靠一眼,便能看出那人就是穆十一。
那身手,那把灰蒙蒙的軟劍.......
若是他在這兒的話,那麼殿下是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