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佑不出聲不要緊,一出聲,姜正玉對着他脖側就是一記快準狠的手刀。整個過程快到尚澤世沒來得及發話,就先見靳佑暈了過去。
随後,二人把靳佑連人帶衣服一塊擡走。世界,終于重歸清淨。
此時已近亥初,尚澤世本想洗漱一下,然後小眯一會兒養精蓄銳,再坐等去酒莊打探情況的尤意情回來。
但不知是昨夜沒睡好的緣故,還是因為宴會上衆人都在時小酌的那幾杯真酒,尚澤世獨自坐在床邊,沒等到小房子準備好熱水,就困得栽倒在床上。
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尚澤世最後聽到的動靜,是小房子在門外吩咐下人把腳步放輕的說話聲。
伴随着規律的蟲鳴,尚澤世越睡越沉,一個真假摻半的夢境逐漸展開。
起初,她的眼前是一片茂林修竹,不遠處傳來陣陣悅耳的溪水潺潺聲。一道矮石橋橫亘于溪上,連起兩邊的竹林。
一個身着硯灰短衣的少年正坐在石橋中間漫不經心地踢着溪水,扭頭瞧見她之後,立馬一臉欣喜地朝她招手。
她定睛一看少年的長相,确定就是尤意情,便趕緊跑過去。跑到橋上時,她發覺溪水倒影裡的竟是小了好幾歲的自己。
少年尤意情興奮地對她說了句:“霖兒,跟我來!”接着,拉起她的手開始往竹林深處跑。
兩個人一邊奮力往前跑,一邊開懷大笑。過程中,兩旁的竹林神奇地幻化成了皇宮内的場景。
視線正前方,聖安宮憑空出現,四處挂滿紅燈朱綢,跟前世國婚時布置得一模一樣。
跑着跑着,兩個人騰空而起,轉眼就進了喜房,一起輕飄飄地落坐于擺着果盤和酒杯的桌邊,還都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一身婚服的大人模樣。
兩個人拿着杯子喝完合卺酒,尤意情的臉上還挂着甜甜的笑容,突然就被一把鋒利的匕首從背後貫穿胸膛。
鮮血霎時從尤意情的胸口噴射而出,糊住她的雙眼。她下意識用手去擦眼皮上的血污,卻被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鉗制住,左右動彈不得。
正掙紮着,一陣由遠及近的呼喚聲慢慢清晰起來。
“霖兒快醒醒!”
至此,夢境戛然而止。
睜眼後,尚澤世看見尤意情好端端地坐在床邊握着她的兩隻手,才知那股神秘力量就來源于他。
尤意情松開她的手,舒了口氣道:“醒了就好,我去給你倒杯水。”
許是還未從噩夢中緩過來的緣故,尚澤世望着眼前活生生的尤意情,竟有些懷疑自己是否身陷夢中夢。
直到坐起來看見蠟燭還未燃盡,尚澤世蓦地反應過來,尤意情為盡快回到官署趕夜路趕得很急,那些噩夢留下的混亂感才盡數散去。
這時,尤意情端着茶杯,一邊朝她走來,一邊關切地道:
“我剛到不久,小房子跟我說你打算小憩片刻就起來等我。我估摸着你應該已經醒了,便過來找你。方才你眉頭緊皺又揪住被子不放的樣子,真是吓到我了。我從未見你如此緊張過,是做了噩夢嗎?”
尚澤世接過茶杯,“是”字就在嘴邊,硬讓心裡給按下了。
“這個噩夢像是和前世的記憶有關聯,還是不說了。”
最後,趁着喝水的短暫間隙,尚澤世快速打好了謊言的腹稿。
“不算噩夢,就是有點兒驚險而已,因為我夢到你被野豬追得滿山跑。”
“野豬?”尤意情忍俊不禁,拿起尚澤世喝完的茶杯,轉身折返,“我在山裡不曾碰見野豬,野兔倒是見着了,架在火上烤得香噴噴的,離得老遠都能聞到,你猜是誰烤的?”
抛出問題的尤意情往茶杯裡倒上滿滿的水,就着尚澤世在杯沿留下的唇印,開始大口大口地喝。
本來,尚澤世還在為尤意情故意賣關子而不爽,見他口渴成這個樣子,不由得又心疼起來。
兩種情緒交雜在一起的結果就是,尚澤世明明想表示關心來着,說出口的話聽上去卻像責備。
“瞧你渴的,再怎麼着急趕路,也不能連水都不喝啊。我是叫你天亮前離開酒莊,又沒讓你趕在天亮前回到官署。況且夜路本就難行,萬一你……”
話未盡,尤意情突然重重地撂下茶杯,表情緊繃,明擺着一副生氣的樣子,看得尚澤世目瞪口呆。
不管是從哪個角度出發,尚澤世都搞不懂尤意情這突如其來的火氣究竟因何而起。
由于太過吃驚,尚澤世甚至顧不上自己可是皇帝這層。
“你這是在……生我的氣?”
尤意情垂眼盯着茶杯上的唇印,雙拳緊緊地捏着,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打人。
“我在生自己的氣!我恨我為什麼沒有早點回到官署!這樣我就能去找靳佑的茬,你也就不用□□他了!”
“哈——?”
“找茬”的邏輯,尚澤世沒懂,但尤意情生氣的點在哪裡,她大概知道了。
為了安撫,她懶得穿好鞋子,趿着走過去道:“難道小房子沒告訴你,鐘顯和姜正玉全程在暗中等着出手嗎?你放心好了,我沒吃虧。”
然而,尤意情仍是盯着茶杯不肯擡眼,臉上的怒意也未有減退的迹象。
“我知道他們一定會保護好你,可我沒法不在意你所投入和犧牲的一切!”
這番話說得尚澤世好像不惜獻身了一樣。正主聽完簡直哭笑不得,索性直接上手捧住尤意情的兩邊臉頰,迫使尤意情沒法不面朝她。
“尤意情!你好好看看,我無非就是穿得比平時嬌豔,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
直呼大名成功奏效,尤意情終于擡眸,卻隻是和尚澤世對視,視線并不掠過眼睛之外的地方,眼神也怪怪的,不是單純的憤怒,而是隐約帶點委屈。
一開口,聲音還莫名地有些喑啞。
“霖兒,你不要折磨我。”
尚澤世理直氣壯地反問:“你把話說清楚!我哪裡折磨你了?”
不曾想話音剛落,尤意情就單手攬住她的後腰還往上提,緻使她不由自主地踮起腳尖,靠向尤意情的胸膛。
與此同時,尤意情又用另一隻手托住她的後腦勺,輕輕往他的方向一按。
兩個人的距離一下變得暧昧至極,無論是誰的頭稍往前湊,兩個人的嘴唇都會立即親上。
此時,尤意情的眼底多了一份被情欲操控的迷蒙。尚澤世總算理解了尤意情說不要折磨他是何意。而尤意情也因為情難自已,說出了壓抑許久的話。
“你明知我有多喜歡你,還一而再再而三地撩撥!我比從前任何時刻都想要忤逆‘君子有情止乎于禮’的古訓!這難道不是折磨我嗎?!”
一時間,尤意情起伏的胸膛和加快的呼吸,顯得與安靜的空氣格格不入。
尚澤世能感覺到,愛欲的火流正從她和尤意情相觸的所有身體部位湧來,最終彙聚在心底成了一片熊熊燃燒的火海,燒得她一發不可收拾地情動起來。
在這言語不足以形容的暧昧時刻,瘋狂的心跳和升高的體溫是最好的表達。尤意情感知到了尚澤世的變化,如困獸般的沖動被激起得更盛。
但,對心愛之人的珍重,讓尤意情的理智在關鍵時刻抵住了本能。
他果斷拿掉尚澤世覆在他臉上的雙手,背過身去。
“對不起,今夜是我失控了,我不該說那些混帳話的。”
春情無限的氣氛,因單方的主動拉開距離而斷了弦。
尚澤世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尤意情的道歉澆了一頭冷水。
她正準備跟尤意情理論兩句,卻無意瞥見,尤意情那完全濕透的後背上,紅色長疤隔着淺灰色的外衣和白色裡衣,依舊觸目驚心。
時隔數月,尚澤世想起遇刺時的情景還是會後怕,而今更是混着夢裡那血淋淋的一幕,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偏偏這其中的痛苦還無法言說,逼得尚澤世索性不管不顧地用手指輕觸那道疤,以此來提醒自己——“他不就在你面前好好活着嗎?”
不料,隔着衣服的一點肌膚接觸成了□□複燃的導火索,當場炸出“人生苦短及時行樂”之理來勸說尚澤世。
“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有什麼可顧忌的!
“反正你情我願,擇日不如撞日!”
尚澤世下定決心,說幹就幹。
她二話不說,一步邁到尤意情面前,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這一吻激起了尤意情心中的千層浪。
他果斷抱住尚澤世的腰身,同時調動唇舌來回應并加深這個期盼已久的吻。
兩個人吻得神魂颠倒、難舍難分,深而重的呼吸聲完全蓋住了蠟燭燃燒發出的噼啪聲。路過的夜莺聽了,都會害羞而逃。
從桌邊一路吻到床邊之後,兩個人實在是呼吸不過來了,才分開換氣。
結果,上一瞬,兩個人還氣喘籲籲地看着彼此被親腫的嘴唇,下一瞬,就不約而同地再度吻在一起。
最後,是也想主動一回的尤意情率先停下來确認:“你要我留下嗎?”
對此,尚澤世用行動作答——一下把尤意情推倒在床,又扯下帷帳。
眼看就要進行寬衣解帶的步驟,門外忽地響起一個語氣冷淡的女聲。
“陛下若還未歇息,可否容微臣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