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成衣店出來,日頭正曬。
餘子歸将幾個大小包袱都系在騾鞍旁,“今日日頭毒,先回去吧,夕市我再出來,如今屋内隻有羅百戶遺留的家什,床榻小凳的色澤都沉了些,你瞧瞧哪些想置換掉的,晚些我來辦。”
童瑤不知别人如何,她雖住進了餘府,可還未過門,他就将屋内的決定權都交給她,尋常人家的夫妻之道也是這般嗎?
之前事事他都替她決定了,如今倒讓她來指示了?
不知為何,她已沒了最初那女娘挑剔的心性,“我覺得屋内的器用也都還行。”
“哪行了?東夷雖沒有降香黃檀,但這片也有少許赤色老榉,用血榉打一套家具還是沒問題的,榉木成色你喜不喜歡?”
若自己住,行頭怎樣破舊都行,但今後出征,還是她用得多,他不想虧待她,這身份本就有落差了,自是讓她能少些委屈就少些委屈。
童瑤知曉榉木是東夷常用器用之木,再往上選就為難他了,遂也颔首說道:“喜歡,就這個吧。”
餘子歸揚笑,“好,那回去我們就畫圖紙,你現在就能想想,要做成什麼樣式的?”
避開包袱,童瑤坐上騾背,“嗯。”
不插科打诨的情況下,他看着确實像個俊俏郎君。
說是回府,但走到岔路口,餘子歸似是又想起什麼,回首看她,“這巷子裡頭,有小販會賣些零嘴和瓜果,你想嘗嘗嗎?”
童瑤對集鎮一無所知,這種無可厚非的選擇,他說什麼都是好的。
進了巷口,又拐了個彎,有些窄,童瑤下來同他一起走着,沒兩步路。
果然見路邊有些小攤擺着果脯寸棗,還有些許自家做的糖糕點心,這下餘子歸沒再問她,挨個都買了些,選了不易髒手的,遞到她懷中,示意她先吃着。
“别講究了,先吃些,沒人看。”
“小娘子,我家的果脯可以直接入口,幹淨着哩!”
童瑤瞪了餘子歸一眼,她從未在衆目睽睽下吃食,多不雅觀,可瞧着懷中果脯又生起了津,她拿了一塊,放進帏帽中。
餘子歸笑道:“甜嗎?”
“有點酸……”
“哈哈哈哈!”
餘子歸大笑,一旁的嬸兒也笑,“妹兒,這果幹就是酸酸甜甜才好吃,好多爺都來我這買這些零嘴,回去哄家中女眷哩!”
童瑤有些不好意思,她對這嬸兒示意,“很好吃。”
包了幾袋,餘子歸将其分了兩份放進包袱中,留了一份拿在手裡,“一會回去了你先挑,不好吃的拿去給香歸。”
“說什麼呢!我是這種人嗎?”
“你不是,我是。”
“……”
兩人鬧着嘴慢步逛着,餘子歸一路挑着東夷特色的吃食遞給她,讓她一路吃,童瑤一開始還放不開,吃着吃着竟也覺着無傷大雅。
她手中的零嘴越來越少,他手裡買的小袋是越來越多,他基本上每樣都買了幾份,有的裝進包袱,有的拿在手中。
巷邊的大嬸們也都熱絡,大夥邊織布邊話着家常,有的唠夠了準備收攤子,有的喚家中稚子來換守,差不多到點要歸家炊煮了,她們大多就住在巷子内,也近。
餘子歸牽着騾子停在一藥鋪前,一位年輕貌美的婦人一手拿着簸箕,一手拽着兩袋艾葉。
她手腳利落,哐哐兩下就準備晾曬,餘光望見他們二人,婦人站直了身驚喚道:“阿少?你回來了!”
餘子歸笑得開懷,他抱拳行禮,“二嫂,這是童瑤,娘讓我帶她出來采買些物件。”
“瑤瑤,我二嫂,莊穎兒。”
童瑤一愣,雖然從張德旺那聽說了餘子歸的二哥成了莊家的上門女婿,不過這也太突然了!
餘子歸他定是故意的,怪不得方才說要走這小巷,她還真以為隻是為了零嘴兒!
想歸想,童瑤望着莊穎兒側了身,摘下帏帽也笑着道:“穎兒姐。”
“哎喲多标緻的美人兒,阿少出去一趟是尋到寶貝啦?哈哈哈,好好好,快進來喝口茶,午食就在我們這吃了吧?你們兄弟倆也許久未見了!”
說罷她風風火火将艾葉袋拎到一旁,讓開路,對着藥鋪内室喚道:“爹!二哥!阿少來了!”
餘子歸上前将手中大袋小袋的零嘴交給莊穎兒。
“别麻煩了二嫂,我們昨夜才歸,今日不是趕集,也就買了些零嘴,拿去給寶祿吃,我假短,想趁着不忙,帶她來打聲招呼,認個熟臉,西院還有一些瑣事沒理好,一會還要往回趕了,娘她們幾個也在家中等候一起午食。”
“這麼趕啊,害,那沒事,先将西院安排妥當了,過幾日到月中了,我們也回去聚聚,到時候再細唠也不遲。”
說着莊老已經拄棍出來了,後頭是寶祿推着餘仲歸,餘子歸又一一介紹了遍,童瑤像被趕鴨子上架一般,都打了照面。
餘仲歸留着美髯,須髭理得恰到好處,面容瞧着與餘子歸竟無絲毫相似之處,他沒餘子歸健壯,神情寬厚柔和,反倒是添了幾許文人風骨。
他坐在一駕小巧輕便的素輿上,雙腿上蓋了層棉布,将膝蓋以下全都遮住,一個估摸七八歲大的男童在他身後推扶着,看得出男童有些力道。
素輿車上的人神色激動地向餘子歸伸出手,“阿少!”
“二哥!”餘子歸上前握住他的手,“二哥最近身子可還好?”
莊寶祿在一旁搶話道:“五叔,我爹最近都不喊傷口疼了,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