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瞻目光落至畫作之上,這畫……這字……
沉默良久,他赫然擡眸。
“夭夭還未告訴孤,你怎會在此?誰人助你?”
“詹禮縱然未逝,裴士縱然謀深,但也無法将手伸入這囚營。”
童瑤心中五味雜陳,不知從何說起。
見此,陶瞻眯緊雙眸,“你不願委身南梁,孤不會迫你,可你若委身敵軍,孤定會将其碎屍萬斷!”
童瑤猛然擡首,她跪着上前幾步,再次抓住了陶瞻的衣袖,“王兄,餘百戶視我作妻,步步為我籌謀,他曾許諾,盼南郡勝!”
“荒唐!餘百戶……區區一個百戶!”陶瞻氣得胸悶,且他記得,那餘叔歸,分明早有妻室,“你怎能這般糊塗?他想奪你,自然隻會好話诓騙!你可知他……”
“小旗,俘人可有大礙?”舒達的聲音在外頭響起,煞那間二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童瑤抹了淚,站直起身,輕咳後壓粗了聲,“無甚大礙,天氣漸熱,帳内多通風透氣,勿再悶出了病。”
“本旗會吩咐下去,時辰不早,該換班了。”
“是,舒總旗,小的這就出來。”童瑤将匕首藏好,畫作點于燈燭,“這畫須得燃盡,勿留下什麼蹤迹。”
陶瞻斂下眼,未發一言,眼中陰霾更甚,舒總旗……果然是餘叔歸的兵!
他氣得冷笑,可縱有千言萬語,最終隻得化作一句,“孤願與丁亮同謀,但你與那餘百戶,孤絕不允!”
“……”父王母後不在,長兄如父,雖是事出緊急,但她也确實是,罔顧了這麼多年所學的禮法。
童瑤有些心虛,她端出午食,小聲嚅嗫,“王兄快吃吧,都放涼了。”
說罷不等陶瞻再說什麼,起身就領着食盒離去。
·
演武校場。
餘子歸已領了三十鞭杖,他的後背血痕淋淋,慘不忍睹。
童瑤跟着張德旺歸營隊,恰好路過校場,見到的就是這番場面,她險些驚呼出聲,又堪堪被張德旺止住。
“不想頭兒再受罰,勿再出聲。”張德旺心下煩亂,他隐隐察覺這小旗熟悉,但又有種說不上來的古怪。
童瑤唇瓣微顫,硬生生又聽餘子歸挨了十鞭,每打一下,似揮在她的心頭,那拎着食盒的手,下意識捏得泛白。
她第一次來到軍營,雖知各郡的軍法森嚴,但若不是為了她,若不是要掃除南郡暗樁隐患,他又怎會受這罪?
若蔣氏知曉了,定是要心疼極了!
鞭杖終于罰滿。
餘子歸的背部可謂是血肉模糊,童瑤遠遠見他批上中衣,淚水根本忍不住,她低着頭抹去止不住的淚,根本不敢讓人發現。
“張德旺!”餘子歸面色泛白,但見了人,心也定了許多。
“頭兒!”張德旺大步上前将人攙扶住,童瑤也急步跟上。
餘子歸搭着總旗,另一旁的小旗也瞪着紅彤彤的眼望他,他勾起嘴角,無聲搖首示意無礙。
“攙我去三哥那。”
張德旺不解,“頭兒!傷得不輕,還是先……”
“我說,去!”餘子歸強撐着呵斥。
“是……”
童瑤全程無話,隻是扶着他胳膊的手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了後頭還在淌血的傷口。
片刻。
到了營帳,餘叔歸早就準備好了止血傷藥。
“阿少這次太過魯莽。”
“嘶……三哥,知錯了,别念了……那蘇家,可查出什麼?”
他的聲音上氣不接下氣,餘叔歸望着俯卧在榻的幼弟,又望向身旁兩旗,知曉他并不避諱二人,遂也不藏着話了。
“不若你先告訴我,太子瞻可允了?”
聞言,餘子歸望向童瑤,她輕輕颔首。
餘子歸勾了嘴角,“我的人辦事,三哥放心。”
“呵,就是太放心了,你才變成這般?老實交代!那些山賊與鹽運使,都是什麼背景?值得你這樣大費周章?”
餘子歸斂下了眼,對着三哥自是不再隐瞞,“是南郡暗樁。”
帳内隻剩下張德旺的抽氣聲,他忍不住道:“頭兒?既是那賊子,早殺了不是更一了百了?”
餘叔歸上藥的手微重,餘子歸額間冒出了冷汗,“不可!等……背後之人。”
“你倒是能忍。”餘叔歸氣急反笑,倒也沒賣關子。
“蘇家入籍時,自稱是中原商賈,可我翻閱了當年對應的船冊,巧了,那船是從南郡來的。”
餘子歸眉頭更深,“十年前,時局未變,蘇家就已來了東夷,何故?”
是啊,何故?童瑤握着食盒的手又泛起了白。
早在那麼久之前,便埋下了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