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瑾淵被黑衣暗樁緊追不舍了幾條街巷,臨近城門,忽見東夷士兵入邑,為首的正是方才站在餘百戶身旁的兩位,還有裴先生!
可他們怎會在此?
張德旺拿着銀符為首高呼:“邑中動亂,我軍平叛,閑雜人等,勿再逗留!”
“哎喲終于來人了,官署都是無能之輩,還好軍爺來了!”
“快,快讓開!給軍爺讓道!”
原本被吓得驚慌逃竄的百姓們紛紛松了口氣,連滾帶爬到了路旁,散出了官道。
士兵入邑,暗樁們沒再步步緊逼,陸瑾淵舒了口氣,他緊盯着隊伍,視線恰與先生對上。
裴士大喜,側了馬首,示意他跟上來,“你無事便好,待此事畢再言。”
陸瑾淵颔首,别無他話,他步伐慢了下來,至隊伍末頭,拿起路側商販的幕籬,悄無聲息戴上。
童瑤也瞧見了詹禮哥哥,可她已無心顧及他人,握着缰繩的指尖泛白,她重重揮鞭,隻盼快些,再快些!
“籲!”
畫坊院内,火光通天!
就連張德旺都看呆了,方才還烏燈黑火的商鋪,坊内皆是明火,畫作就像燃料般,連帶着房梁也燃得極快。
鄰裡商鋪皆怕火勢牽連自家,紛紛都趕來救火。
酒樓,茶肆,布坊,米莊,勾欄瓦舍……随處可見東家帶着自家小二與仆役們,從井口處,魚行處,一一打水往來,齊心撲火。
“軍爺來了,哎喲軍爺,裡頭不知還有沒有人,快救救他們啊!”
“是啊是啊,這火燃得真快,方才那些黑衣人竟都不見了!”
“快!快!這兒再多打幾桶水來!”
“……”
童瑤眼眶通紅,她落馬比張德旺還快,“不會的,不會的……他會等我的……”
她踉跄着步伐就要往大門奔去,卻被裡頭拎着水桶出來的戲班武生,一把攬腰抱起,後退了好幾步。
童瑤聲嘶力竭拍打着阻攔她的武生,“放開我!你放……”
“夭夭,勿怕!我在!”那武生面上塗抹着紅白粉料,音色卻萬分熟稔。
拍打的手頓在他胸口處,童瑤擡眸盯着那雙瞳孔看了幾舜,張着的口沒再說出一字,整個人卻疲軟下來,跌入他的懷裡。
“沒事了,沒事了。”餘子歸一面輕拍她背将人往暗巷裡帶,一面示意張德旺救火截人。
裴士看着郡主,眉眼沉沉,與後頭的陸瑾淵對視後,二人達成了共識。
暗巷漆黑,卻依舊能聽聞外頭雜亂的救火聲。
餘子歸将人抱緊,輕輕哄着,“真沒事,幸好我的仙女來得及時……”
童瑤頭埋在他的懷裡,手抱得他很緊,依舊沒有說話。
餘子歸俯身望去,隻見嬌人兒那人皮面具都哭皺了,是徹底破了開來,有一搭沒一搭挂在她滿是淚痕的臉上。
他的心揪得緊,微彎下腰,頭近乎貼在她側頰,輕輕為她卸下面具。
聲音也不敢大半分,“好夭夭,别哭了,我從屋檐逃出後,他們都沒追上,你瞧我這不是好好的?”
童瑤的淚被他哄得更兇,話亦是委屈得不行,“你吓壞我了,這麼大的火,我還以為……”
餘子歸的心軟漲得厲害,粗粝的手撫去她的淚,輕松道:“還沒成親呢,我死也不……”
瞑目二字被堵在她柔荑之下,亦是覆在了他的心上。
童瑤擡首痛罵,“避谶!不許你再胡說八道!”
見她肯擡首瞪人了,餘子歸笑着拉下那雙手,親了兩口,“為夫的意思是,我也舍不得。”
童顔斂下眼,不理會他的油腔滑調,再次檢查起他這全身,“身上可有受傷?”
那厮搖首,“沒有。”
童瑤遲疑,“背後的傷呢?”
“不算大事,回頭換藥就好。”餘子歸一筆帶過。
童瑤總算緩過了勁,再次打量起他的裝扮,疑惑道:“你從何處尋來這武生的戲服?”
“戲班子所在的瓦舍離這不遠,我隐遁其中,見畫坊燃起了大火,便跟着衆人一同救火。”
前後不過半刻鐘的時間,這火蹊跷,許是有人刻意為之。
他方才進去轉了一遭,除了東家與小二的屍首,沒有任何人蹤影,那卧榻暗道,亦是被他從床榻上頭堵死了。
餘子歸正思忖此事,暗巷後頭傳來了質疑之聲。
“據我等所知,東夷城邑的戲班子已經截闆閉館多時,餘百戶又是如何輕易尋來戲服,還為郡……咳,為童姑娘尋得面具的?”
聞聲而望,巷尾站着的正是裴士與陸瑾淵,他們對着童瑤簡禮示意。
“詹禮哥哥!”童瑤眼中有光,人都在,實在是太好了!
餘子歸眯緊了眼,他抓住傾身上前的人兒,勾了勾唇角,“夭夭勿急。”
說罷擡眸與陸瑾淵對視,亦是笑得客氣,“戲班子确實有異,但具體事宜,待二位到了軍中,同渚辰商議便知。”
此話一出,暗巷靜了下來,外頭雜亂聲依舊,裴陸二人卻面面相觑,這百戶長,他竟敢直呼太子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