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肆風波第三日，橋西鎮複市如初。

官署走訪商販百姓，理清風波始末後，又與戲坊食肆的管事當家對了口供，至此，橋西鎮對胡商的審查愈發嚴厲。

牲畜買賣叫止，胡女皆嚴苛審問。

這麼一審，還真查出了忽赤波情報置換的暗點，盤根錯節延伸多邑，實在叫人心驚，官署連夜飛書傳信，勢必鏟除異黨。

這些個令人惶然的消息，是餘香歸從市井商販那兒傳回食肆的，自打她與胡兵過過招後，再無先前那股子畏懼和恐慌。

“嫂嫂們，橋西的大娘可比咱集鎮上的唠嘴多了。”

餘香歸吃着羊肉香芝胡餅，咽下一口後，又壓低聲道：“我算知曉先前三嫂為何起不來床了，還是我兄長們厲害，巷尾那個張木匠，花大娘說他那根完全硬不起來。”

她的神情帶着理所當然的嫌棄，屋内三女被她口出之言所駭，皆瞠目結舌。

童瑤知曉小姑娘好玩，但這……這要如何同蔣氏交代，真不是她們教的啊？

佟枝枝一句話都說不出口，本還溫婉的嬌顔“轟”地一下漲紅，她捂耳遮面，不想再聽。

唐娅烏則是瞪圓了眼，“怎麼可能呢？花大娘的夫君是王大爺，他們還時常來食肆内添碗，大爺日夜在家，她，他們，啊？”

餘香歸反倒寬慰，“娅烏姐姐别大驚小怪，指不定花大娘也是從旁人那聽得的，我逛上半日，能聽到好幾個傳言，不過張木匠他可能真的不行，嫂嫂，那根到底是哪根？”

她雖看過不少風花雪月的話本，但話本也不曾說，那根會硬的東西是何物？

見小姑娘一本正經的神情，唐娅烏沒忍住，捂着肚子開懷大笑，好似那日将胡兵下跨踢得兇狠的人不是她一般。

“哈哈哈哈哈。”轉念一想，或許是因她的身量也隻能踢到那個高度？

不行，這麼一想，更令人捧腹了。

餘香歸忙放下胡餅，“悠着點悠着點，娅烏姐姐，你可别吓到腹中孩兒。”

那日之後，她們也知曉了唐娅烏有孕在身，餘香歸對五嫂更加刮目相看了。

這個場面讓童瑤不得不手扶額鬓，“香兒，不若今個兒我們就啟程歸家罷，你不能再學這些了。”

她還未及笄啊！

餘香歸立刻舉起雙手，無辜道：“我什麼也沒做，呆在食肆太悶，謝當家說邑内安全了，我才出門的。”

“好五嫂，我有分寸的，這些話也隻問你們，咱們都沒玩幾日，還沒盡興呢？”

童瑤也就是吓唬她，餘子歸與李複會和離邑後，便未再歸，她們眼下哪能走得了？又念叨了小姑子幾句，見她乖巧點頭，遂才作罷。

食肆内的男人們整日不見蹤影，那日的黑衣人也如人間蒸發，童瑤大抵知曉他們去做何事，索性那都是與市井熱鬧無關的。

看了眼又在吃馬奶酒的小姑子，無奈搖首，還是把她看緊了才是。

“少飲些，占肚，一會還要午食。”

餘香歸放下碗盞，撇了撇嘴，湊到佟枝枝身旁告狀，“三嫂，五嫂她越來越像娘了。”

佟枝枝不想理她，哼道：“瑤瑤教你的茶道，眼看就要荒廢，現得閑了，不若到外室煎口茶來？”

小姑娘瞪圓了眼，嫂嫂們都不疼她了，她跺了跺腳，不情不願出去煎茶。

佟枝枝這才緩過那股子羞勁，她望向童瑤，放軟了聲。

“瑤瑤可還疼？”

“不疼了，隻是有些癢。”童瑤身着薄衫，三日未曾出門，她搖首笑道。

傷口逐漸結痂，像一道褐紅筆墨，勾畫在她嬌嫩的白膚上，白玉有瑕，讓人忍不住想為她拭去髒污。

唐娅烏忙道：“可不能撓，妾身來給夫人上藥，也到時辰了。”

屋内忽就安靜下來，隻有擱置藥瓶的動靜。

唐娅烏每每上藥，都心有觸動，“遇見謝當家，妾身以為已花光了福氣，哪想這個孩兒還未出世，就承蒙夫人們的照顧，是他的福氣，也是妾身的福氣。”

童瑤沒好氣道：“娅烏，你是打算感謝我們一輩子嗎？”

“妾身本應如此。”

佟枝枝寬慰，“你安好，瑤瑤也無事，再提就徒增憂思了。”

唐娅烏收起了歎喟，想了想，又道：“聽夫君說，丹佳奴他們有私下買賣馬匹的留據，還好那日夫人攔下了她，給主公争取了時間，否則與官署周旋定是麻煩呢。”

童瑤斂眼，何止留據，忽赤波去歲就暗中布局，好在不算太深，連根拔起也容易。

“胡人不信命，妾身卻認為一切都有定數，丹佳奴若真是舊時王女，她的阿大敗了就是敗了，草原威望聚起不易，散卻隻需一戰。”

敗了就是敗了？

童瑤有些恍惚，不，不一樣的，北域是内鬥，他們南郡……童瑤倏爾頓住，呵，是啊，南郡何嘗又不是内鬥呢？

佟枝枝擔憂望着她，握住了她的手。

童瑤回過神來，傷口的癢意愈發難受，她暗自咬牙，縱是如此，那又如何？人人都該搏個信念，才不枉重來這一遭！

包好了透氣的紗布，見兩位夫人不語，唐娅烏也不再多言，退回旁側坐好，外室的身影還在不熟練地擺弄，實在令人想笑，她是真心喜歡餘家女眷。

“小姐興緻高，拘着她反倒不是，夫人的傷包紮得當，也不影響外出……”

頓了頓，她壓了聲，“夫君有意接莊内軍醫前來相看，但官署這幾日走動頻繁，主公又未歸，夫人們在食肆可會覺着無趣？想不想到酒莊那兒去散散心？”

酒莊？

童瑤若有所思，她放下薄衫，望向佟枝枝，“枝枝姐覺着呢？”

“周遊随行，你傷勢無礙，我怎樣都是好的。”

童瑤已經聞到了岩甘茶香，她緩下心緒，笑應道：“也是，我該出去透透氣了。”

“來啦~今朝是茶博士小餘給各位夫人上茶，請夫人們品鑒一二~”餘香歸手端茶盤，裡頭三盞茶香氣醒神，讓人心情舒暢。

佟枝枝揚唇接過，“還茶博士呢，香兒果真學什麼都快，對吧瑤瑤？”

童瑤配合着點了點頭，想到什麼，對唐娅烏道：“有孕之身勿吃濃茶，娅烏還是少試為佳。”

“妾身省得的。”唐娅烏滿眼崇拜，“夫人小姐茶藝好，實在是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