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英瞠目,“這麼邪門的東西真有人練?”
“不邪門。”陸英道,“有一個修煉此功的人曾告訴我,她暴怒時十分清醒,那些全是她想做的事。”
那廂,江為玉跟上蕭若若出門,她落後兩步,沒有着急跟緊,總覺前面人有些奇怪。
牠今日少了生人勿近的氣勢,換了件月白道袍,交領寬袖,隐約透出精巧的暗紋,于日光下熠熠生輝,這件比昨日的修身,襯出牠的肩背,淺藍腰帶緊勒腰線,顯現腰臀起伏,江為玉拉近一步,鼻腔瞬間湧入一股淡淡的蘭香。
江為玉忽然産生一個猜想,惡寒一下。
蕭若若沒忘陸林楊的吩咐,找過院外的護衛傳達指令,牠回頭示意江為玉跟上,領她至一處僻靜竹亭。
亭中一張竹制矮桌,東西各置一個蒲團,蕭若若率先跪坐至東位,示意江為玉坐下。
眉上勒着一字巾,襯出墨描般的眉眼,正中嵌塊蠶豆大小的雲紋白玉,玉質晶瑩清透,牠的眼睛似是兩汪幽深的泉水,似乎有萬千情緒盈于其中。
江為玉權當牠想診治自己,坐下正欲解釋,卻聽蕭若若道:“我想同你成親。”
雖說男為悅己者容,江為玉隐約猜到牠的心思,卻也着實一驚。
沒想到牠臉皮這麼厚。
從前不是沒有這種事,有的男人見識過她的功夫後,就費盡心思想套近乎,還有人直接找媒人跑去青雲派下聘,在她眼裡屬于打不過她就侮辱她的惡心玩意。
隻是這種敢貼臉侮辱的,倒是頭一次遇見,有種活膩了的美感。
她斟酌片刻,問道:“蕭大夫為何有此意?”
“如你先前所言,冥冥之中自有緣分。”
很明顯,蕭若若不擅長說謊,說話間躲開了她直視過來的目光。
見牠還裝蒜,江為玉起身不耐道:“蕭大夫若無法坦誠,你我便無交談的必要,告辭。”
蕭若若連忙跟着起身,“慢着。”
牠原以為以牠的樣貌與才學,江為玉總該考慮一番,沒想到她拒絕得如此幹脆,甚至一眼看出牠别有所圖。
蕭若若一時有些慌亂,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說辭,幹脆破罐破摔,道明真相。先簡單講述自己身中寒毒之事,再說明如何尋得了解毒辦法,在江為玉耐心耗盡以前,牠說出幾次聞見藥味之事。
江為玉陷入沉默。
一口氣吐露所有事,蕭若若心中忐忑,尤其對面人不見任何反應,更教牠心憂不已。雖說卦象顯示牠得遇貴人,可貴人是否願意出手相助尚且未知,蕭若若生怕江為玉開口拒絕,掐斷這來之不易的線索。
“我不明白你說的藥味從何而來。”
江為玉終于開口,語氣聽不出情緒,蕭若若的心涼了半截,又聽她接着道:“興許是因我服用過派中人制成的藥物——待我回去打聽一番,或許能幫忙尋見那味缺失的藥材,屆時再找機會送來懸壺山莊。”
聽見她願意幫忙,蕭若若頓覺燃起希望,忙道:“不用,我與你一同回青雲派。”
等的便是牠這句話。
江為玉為難道:“這恐怕不妥。”
蕭若若哪能罷休,追問道:“有何不妥?”
“蕭大夫必然有所耳聞,前兩年武林大會,各大派掌門相繼中毒一事。”江為玉歎道,“我派掌門中毒最深,自此嚴防生人來往,恐怕不便相邀同去。”
“這有何難,你隻說專請我為掌門診治調理,牠怎會不願意?”蕭若若傲然道。
江為玉考慮一番,最終道:“如此也好,隻是穩妥起見,蕭大夫須全權聽我安排。”
蕭若若并無異議,江為玉又問道:“不知陸莊主是否答應放人?”
“懸壺山莊來去自由,并不設限。”
陸林楊替蕭若若擺脫追殺,人情于此,牠才任由差使,而以陸林楊的性子,即便牠不在山莊,也不妨礙差使牠,況且待牠痊愈再回來也不遲。
兩人商議妥當,各自歡喜,便一齊前去辭行。
待回到院裡,隻剩陸林楊一人,正于樹下悠悠飲茶。屍體不見蹤影,地上的土也挖走處理,留下黑漆漆的洞口兀自敞着,滿藏着不為人知的秘密。
江為玉道明離意,陸林楊也不多挽留,她将陸英開好的藥方交給江為玉,“阿英說,若身體再有異,可傳書至山莊,如有必要,她親自去青雲派救你。”
“勞煩前輩,替我向陸神醫傳達謝意。”
似乎糾結一番,陸林楊湊近她,輕聲道:“江晗不是好榜樣,她那種人放哪裡都稀罕,你......”
話剛出口,她又後悔了,退一步惱道:“算了,我本最煩别人好為人師的,人各有命——你就随便一聽罷。”
她雖如此說,但江為玉已領悟到她的好意,心中頓生出些教人看穿的驚意,隻得拱手謝過。
興許等她解開心結,她們才能真正坦然相對吧。
待二人叙完,蕭若若跟着表明離意,教陸林楊有事可傳書青雲派尋牠。
陸林楊挑眉,扭頭對江為玉道:“這麼一會功夫就挖走了我這兒最難搞的大夫,你倒真有些本事。”
江為玉輕笑道:“我可沒本事挖懸壺山莊的牆角——掌門中毒初愈,隻是暫請蕭大夫前去幫忙調理罷,還望莊主行個方便。”
前幾年的中毒之事對多數門派造成了重大打擊,對陸林楊卻是件大喜事。許多她讨厭且讨厭她的人都迫不得已上門相求,那低聲下氣、任勞任怨的姿态,教她好不暢快。
江湖中不乏有流言傳出,說正是懸壺山莊下毒,就為教陸林楊出口惡氣。
畢竟這種事她真幹得出來。
陸林楊毫不遮掩地笑了兩聲,“先前算牠命大,怎麼又中毒了?”
江為玉隻當沒看見她幸災樂禍的神情,歎道:“事情尚在調查,詳細結果等我回去方能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