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後傳出一陣壓低聲音的笑。
男堂主狠狠剜一眼空蕩蕩的院門,回頭後換了語氣,強壓着怒火陰陽怪氣道:“師姐離開太久,派中的規矩早變了,不妨有空找掌門聊聊,讓牠教教你新規矩。”
院外人聽見牠這硬氣的話,各個變了臉色,男堂主的小弟們挺直腰闆,以為如往日般迎來一場勝利,沒想到院裡話音剛落,門口便飛出一個人影,重重拍到地上,胸前一個大鞋印,不是男堂主又是誰?
江為玉跨出門,所有人自覺噤聲,她低頭看着地上半天起不來的人,開口道:“看在掌門的面子上,我饒你一次。”
男堂主仰躺在土地上,發出沉重的喘息,連擡頭看江為玉的力氣都沒有,沒挨一會兒開始小聲叫喚,痛得腦袋通紅。
安梧立刻招呼旁邊愣住的小弟,将人擡回屋去,别在這兒繼續丢人現眼。
其餘人狠狠出了口惡氣,熱鬧也看夠,四散溜走,安梧沒忘了自己煽風點火的任務,留在原地道:“這種人掌門都留下重用,旁人怎麼勸都不聽,真不知道牠想幹什麼。”
江為玉沉默片刻,開口道:“叫青芝堂和青竺堂的堂主來見我。”
青竺堂堂主一來,如同見了久别重逢的親人,狠狠傾訴一番這段時間受的委屈,道是江為玉再不回來,她都準備聯合江嶺起義,奪牠個鳥位,重振青雲派雌風,弄得江為玉哭笑不得。
她說江嶺怎麼會老實受罰,原來等着搞個大的。
青芝堂磨磨蹭蹭半天,來的卻是白青。
白青無奈解釋,當初江為玉前腳離開,後腳青芝堂堂主發覺不對,随便找個借口跑出去避風頭,至今下落不明,青芝堂集體放假,留在派中的不過半數,其她人怕江為玉問罪,求在青芝堂學習的白青傳話。
安梧口中的“亂成一鍋粥”真的已經委婉措辭。
那廂青木堂餘下的男徒,眼見男堂主氣勢洶洶走出去,哀聲連連擡回來,趕忙去青芝堂請大夫。青芝堂本想找借口搪塞過去,一聽男堂主的狀況,登時起了看笑話的心思,紛紛主動請纓,紮堆出診,圍在床鋪邊七嘴八舌,好不熱鬧。
男堂主哪受過這種待遇,掌門都不見有這麼些人操心,望聞問切一齊上,吓得牠還當自己命不久矣,引來派中人奔喪。
别看來人就症狀如何吵得不可開交,旁人插不進一句話,給出的治療方式倒是出奇一緻,隻有一個法子——卧床靜養,還不能十天半個月,要躺個一年半載。
這男堂主哪幹,牠一開口,胸前便一陣針紮般的刺痛,隻能輕輕搖晃腦袋,表示堅決不同意。大夫隻好道明,後果自負。
“什麼後果?”邊上的小弟充當嘴替。
有人随口答道:“沒什麼,就是陰雨天骨頭又癢又疼,恨不得剔開肉來撓。”
男堂主的臉白了一分。
又有人補充,“三天兩頭傷風感冒,大夏天穿棉衣凍得直哆嗦。”
男堂主沒忍住打個冷戰。
還有人接話,“隔三岔五渾身抽搐,眼斜口歪——诶,幼童吃飯時系脖子上的布叫什麼來着?”
“口水帕?”
“對對對,”那人提醒道,“記得提前制備幾條換洗,你下半輩子恐怕離不開它了。”
男堂主白眼一翻,差點嘎過去,周圍大夫又不是吃幹飯的,怎麼可能眼睜睜讓病人死在自己面前,随手一戳某個大穴,男堂主“嗷”一嗓子活了過來,比方才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精神多了。
再如何不甘心,剛受傷這幾天總是沒精力折騰,聽聞男堂主卧床靜養,江嶺立刻自發解除禁閉,将青木堂衆人召集起來訓話。
她一腳踹翻面前的木盆,練功服撒落一地,這幾天不知道經受了什麼,乍看像一堆剛拖完地的墩布,若不是她從這盆東西開始延申,邊上的男徒都認不出是自己的衣裳,靠山已倒,等江嶺宣布散會,牠們才在一衆冷嘲熱諷中,手忙腳亂地各自取走,再不複昨日張狂。
青木堂重新由江嶺管理,青竺堂也開始正常工作,青芝堂交給急匆匆趕回來的副堂主暫管,不過幾日,青雲派幾乎已恢複往日秩序。
人人都明白,這是因為江為玉回來了。
男堂主受傷,江嶺高調複出,派中舊人重新揚眉吐氣,這幾天大大小小的事情好不熱鬧,連山下的農戶都有所聽聞。江為玉一直等喬複找上門來,卻始終沒有等到,隻聽旁人道,牠近日一直呆在屋裡,除了日常送飯送藥的人,誰也不見。
江為玉搞不清牠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幹脆親自上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