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
少年在廢墟上奔跑。
“呼,呼……”
肺部好像變成了一個破舊的拉風箱,每呼吸一下都傳來無比的刺痛。
“啪嗒!”
少年被橫過來的鋼筋絆倒,濺起一陣水花。
“……”
“……”
“……”
“嗚……”
眼淚大滴大滴地從臉頰滑落,額前的發絲因為雨水貼在臉上,單薄的衣服滿是泥土與塵沙。
黎願曦很痛,全身都很痛。
距離遭遇滑坡開始走路趕路,已經過去五天了。
五天,除了他和貓,其他人都死了。
每每回想,他都覺得很突然,很讓人無法接受。
他們并不是死于饑餓和缺水,也并非死于野獸的襲擊和人類的計算,而是死于無法預知的變異。
一直昏迷發燒的司機,在三天前,在天蒙蒙亮的時候變成了怪物,襲擊了他們。等完全沒有想到這一點的幾人反應過來對敵時,已經有個人受到了深可見骨的抓傷。
剩下的傷藥用在他的身上,他們冒着雨尋找可以避雨的場所。
他已經忘記他們找了多久,隻知道在找到地方避雨的時候,那個受傷的人也變異了。
他的身上生長出藤蔓,開出鮮紅色的花,美一朵花的花蕊都是一團細密的眼珠。
那些眼珠飛出來,從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處鑽入人身體,人就會像中了神經毒素一樣行動僵硬,迅速死亡,然後腐爛成養料。
有兩個人是這麼死的。
再後來,他們終于找到城市,但這裡已經成為廢墟,各種怪物橫行,幸存者們蝸居在尚且安全的建築裡,靠收集到的物資存活,等待着救援。
他們用完最後的彈藥,找到一個空倉庫停下來休息,但趙警官突然像吃了有毒的菌子那樣手舞足蹈。
他用最後的理智趕走了他們,下一刻,無盡骨骼充滿倉庫,玻璃窗炸裂,将正在逃離的幾人劃出傷口。
不久後,剩下的兩個士兵也開始變異了,在自裁之前,小隊隊長将全部的物資交給他,然後引燃了被丢棄的半桶柴油,消失在火光中。
到最後,居然隻有黎願曦一人活了下來。
“mao。”小白貓在雨裡被淋成落湯貓,但還是蹭了蹭他的腳踝。
“咪咪……”少年哽咽着,把貓咪抱在懷裡。
“咪咪,大家都死了。”
“mao。”
“我…我好像已經走了兩天了,一個人,和你一起。”
“mao。”
“……你怎麼還跟着我啊,在我身邊沒有肉吃的。”
“mao。”
“……”
少年沒有多言,隻是坐在雨中,低頭沉默。
身上的傷口已經結痂了。
酸痛的四肢已經麻木了。
可是,呼吸的時候很疼,跑步的時候也很疼。
還有肚子,肚子很餓。
兩天了,除了其他幸存者,他沒有見到任何人。就算是有幸存者,他也不敢在某個地方多待。别人看他和咪咪的眼神,讓他害怕。
隻能落荒而逃。
“或許,我很快也要死了。”他說,“大家在受傷後淋了雨,就變成怪物了。我幾天前就受過傷淋過雨了。”
可是……他怎麼沒事呢……
“總不能是我命不該絕吧?”黎願曦苦笑。
“mao。”貓咪蹭蹭他的下巴。
在雨裡苦中作樂了一會兒,少年擦幹眼淚,繼續趕路。
他才剛從幾隻怪物手下逃出來,體力幾乎耗盡。要不是咪咪救他,他可能已經被怪物吃掉了。
但接下來,該去哪呢……
黎願曦不認為隻身去野外是明智的做法,野外的怪物隻多不少,沒有建築物躲藏和休息,而且也沒有物資補給。
在城市裡的這三天,他一直在四處搜尋物資。但他畢竟是後來者,能被輕易找到的物資早就被一搶而空,他連渣渣都撿不到。
靠着已經遇難的人們留下的食物,他勉強過了兩天,咪咪偶爾會捕幾隻小一點的怪物來給他吃,但他不敢碰。
吃了,可能就要變成怪物了。
可是,可是……他作為人類,又能活多久呢……
拖着饑寒交迫的身體,堅強的靈魂找到一個地鐵隧道。附近的地勢起伏較大,地鐵在有時會駛向地上,隧道便有了入口。
不過已經有人在了。
黎願曦看着他們,有點害怕,可這是附近唯一隐蔽安全的地方,他不想在徘徊着怪物的廢墟裡過夜。
别人看他和咪咪的眼睛好像發着綠光。
“……”黎願曦低下頭,在隧道邊緣蹲下來,離他們很遠很遠。
靜默無言。
…
半夜,因為疲憊熟睡的少年感覺有人在拖拽自己。
是其他幸存者嗎,還是咪咪……
他睜開眼,卻對上一張血盆大口。
“啊!”黎願曦立刻清醒,掙紮着想要掙脫!
沒有掙開。
“嘎吱,嘎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