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傳來咀嚼聲。

黎願曦看去，隻見幾隻長着人腿的大魚，在吃人類的屍骨。

有一隻人手就落在他身邊。

那些幸存者，也死了……？

來不及多想，他甩着被怪物抓住的腿，向外爬，向隧道出口爬，向唯一的生路爬。

但是，越爬越遠了。

直接的血肉翻過來，血在地上留下長長的痕迹。

還沒有上次爬的遠，他莫名想。

……那就這樣吧。

怪物咬碎了他酸痛麻木的雙腿。

他的生命，就要結束了，就這樣吧。

怪物咽下他仍在跳動的内髒。

已經沒有活路了。

奇怪，突然就不害怕了，也不疼。

哦，在即将死去時，腎上腺素會麻痹大腦的感知并短時間内使身體機能爆發，又稱回光返照。

真好啊……不疼了……

在無邊的黑暗蔓延開之前，他隐約聽見一聲獅子的嘶吼，但這些都與他無關了。

…

……

“連教授……”夏清兒縮在實驗室角落，捧着對講機。

“我們的課題有成果了，我能來見你嗎？”

“不能了，孩子。”

連燦就在對講機另一邊。她住的地方好像是一個小型集裝箱，除了一張床和一個碗口大的通風口，什麼也沒有。

“我現在是和污染物一樣的東西，我會把你們也變成污染物的。”

“可是，可是你明明就是人！”夏清兒哭了，“不管是外觀還是思想，你都是人啊！”

“可除了外觀和思想，我已經沒有依舊是人的地方了。”

“……”

“我在受污染的生物體内找到了那些黑色物質。”夏清兒突然說，“是擴散在每一個細胞裡的，細胞液、組織液和dna鍊裡，都有它們的痕迹。

“我是正式科學家了，教授。”

“恭喜你。”連燦微笑。

“可是我更希望你能回來。”夏清兒哽咽着，“外面的人，還有很多研究助理甚至科學家，都變成污染物了。

“我總是做噩夢，夢見我自己也上了大家的實驗台，我還夢到許韶和小夕被擡上實驗台——有的時候是解剖台。”

“……有些事，我們是無力改變的，清兒。”連燦的聲音低了些，“災難來的是多麼突然，在那一天到來之前，我還在給你們烤小餅幹。

“已經發生的，我們無力阻止，但你是聰慧的孩子，你可以追尋你的未來，也可以選擇保護很多人的未來。

“覺得累的時候，就看看星空，然後去睡一覺吧。

“或許在遙遠的未來，你，我，還有小夕，還能在一起吃小餅幹。”

…

……

黎願曦睜開了眼睛。

有毛茸茸的東西在蹭他的脖子，軟軟熱熱的東西在他臉頰上舔。

“mao。”

“……咪咪？”

黎願曦茫然地轉過頭，看到毛發沾血的大白貓正窩在自己身邊。

……大白貓？

比人還大的大白貓？！

“咪咪，你…長大了？”

“mao。”

脆弱的兩腳貓，喵隻是去找吃的了，吃飽了就變大了。

“……”少年眨眨眼睛，接受了貓咪變成獅子體型的現實，這幾天看過太多變異，他已經快習慣了。

……等等，他是不是死了來着？

“我好像已經死了？”他坐起身，抓抓手掌，“我變成鬼了？原來死掉之後真的會有靈魂啊。”

“mao？”咪咪歪頭，不是很懂。

兩腳貓在說什麼呀，你不是從入侵的壞家夥肚子裡爬出來，還把它們吃掉了嗎？

兩腳貓就是這麼不讓喵省心，喵隻是長大的時候出去睡了一叫，你就往壞家夥肚子裡鑽。

少年也察覺到自己不是鬼了。

老人家總說貓通靈，咪咪能看見他沒有問題，但他依舊能感到身體的重量，不似傳說中那樣輕飄飄。

而且……

他的上半身是完好的，之前的傷口全部愈合了，但雙腿卻陷在地裡，準确地說是陷在影子裡。

他迷茫地拍了拍地面，隻覺得有影子的地方軟綿綿的，而且很黑，黑到看不見土地原本的模樣。

眨巴眨巴眼睛，他的第一反應不是為什麼他陷在影子裡，而是他的腿還在嗎。

仔細感受的話，有點癢癢的……所以應該是還在的吧？

“原來我沒死啊。”黎願曦松了口氣。

癢的話，應該是在長肉吧？看來他過段時間就能和咪咪一起離開了。

至于為什麼會陷在影子裡，為什麼失去的腿能長出來，為什麼肚子不餓了……

這些并不在少年的考慮範圍。

難道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