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她來制作保存文物用的玻璃櫃。
她能停止時間,讓那些櫃子裡的東西成為永恒。
……
文物收集得差不多了。
距離災難的爆發,已經過去了很多年。
這些年裡,黎願曦在荒野上行走,無數次眺望基地,在荒無人煙的地方尋找人類曾經走過的足迹。
廢墟裡已經見不到活人了。
活人都在基地裡,隻有少數幾個會出來收集信息和材料。
咪咪也死了。
它因為污染延長了壽命,但也隻能活三十多年,最終死于幸福的衰老。
隻剩下黎願曦一個,孤零零的,很寂寞。
看着不知道誰的屍骨,看着曾經繁華的城市化為荒地,一個計劃油然而生。
他的力量,可以構築物品甚至生命體。
那如果他強大到一定程度,是否能夠……
……
夏清兒死了。
她的壽命并不長,但對比無數死于末世的人來說,已經算是壽終就寝了。
她死後,“42”誕生,九大基地的信息網絡從此連接在一起。而在無垠的曠野之上,黎願曦修好了一隻破損的通訊器,與她再次見面。
[……好久不見,小夕。]女子的聲音從損壞的機器中傳來,有幾分失真。
“好像也沒有那麼久?”黎願曦歪頭,“其實我覺得還挺快的,不知不覺就到現在了。”
[……或許吧。]
時間的流逝總是無聲無息的,每一次日升月落都會經過八萬六千四百秒,但對整個地球來說不過彈指一瞬。
從公元前的秦朝,到現在,其實隻過了二十幾個百歲老人的生命而已……
[從現在往回眺望,我很感慨。我的研究生涯不過短短三十多年,居然發生過這麼多事。]夏清兒說,[大學入學就好像是昨天,那時候我們都還是人,甚至還沒見過面……]
三十多年過去,他們都還在,但已經不是過去那個自己了。
“傷春悲秋可不是你的性格。”黎願曦眨眨眼,“我倒是覺得我們都沒怎麼變……哦,許學長除外,他已經入土了。”
[……這樣說是不是有點不敬死者了?]
“這有什麼不敬的?物質是守恒的,他的生命雖然消逝了,但每一個細胞、每一個原子電子質子,還有更小的誇克,都成了宇宙的一部分,以另一種方式永生了,不是嗎?”
[……]夏清兒在閃爍的屏幕上顯現身形,定定地看着他。
[小夕,你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她面無表情的說,[你是一個喜歡浪漫和藝術的人,就算讀的是理工科,也從不用這種話來形容死亡。
[小夕,你回答我,你還會為他人的死去而悲傷嗎?]
污染毀滅了人的家園,全人類都将污染物視為敵人。
夏清兒現在也是污染物,但她能用數據保留所有記憶,用代碼模拟一切情緒,她覺得自己依舊在與人同行。
成為42後,她有了許多新的感悟——或許,判斷一個生物是人還是污染物的标準,是其是否擁有人性和情感。
所以,你還會為人的死亡而悲痛嗎,小夕?
“會或不會,有什麼區别呢?”面對舊友的質疑,黎願曦隻是微笑。
“我這三十年也經曆了很多。而且你也知道,一個人待久了很容易胡思亂想。
“或許身體的形态都有同一個本質,或許生死并沒有那麼重要,或許我們對于整個宇宙還不如一粒微小的塵埃,所謂的文明和璀璨的思想什麼的,不過是億萬光年中一群沙礫大的小人自我感動的叫嚷而已。”
[……你,真的這麼想嗎?]夏清兒眼神複雜。
她很了解過去的小夕,那是一個會和她争吵“紅色和綠色哪個更有生命力”的人。
現在的他,很陌生……
陌生到她都開始懷疑了,眼前的污染物真的是“黎願曦”嗎?
“什麼叫這麼想,這不是事實嗎?”黎願曦歪頭,“你不這麼覺得嗎?人類誕生的時間隻有地球時間的幾百分之一,進入現代的時間又是這幾百分之一中的幾千分之一。我們從一千年前開始嘗試飛行,但直到現在都沒能走出太陽系,甚至連地月系都沒有人出去過。
“人類自诩生靈之長,自封食物鍊的頂端,但又改變過什麼呢?就是砍伐森林傾倒污水,也隻是為地球換一件外衣,用不了幾年就能變回去。”
[……]夏清兒垂下眼眸。
是啊,他們是渺小的。
連地球都沒能走出去,就被污染困在了這裡,随時都有可能被擊垮。
“但是……”黎願曦突然來了個大喘氣。
[……但是什麼?]夏清兒擡起視線,問。
“但是,即便所有生命的終點都是死亡與虛無,他們綻放的煙火卻切切實實地閃耀過,這是亘古不變的真實。”
黎願曦突然笑了起來。這一次,他的笑容不帶任何雜質,隻有天真與燦爛,仿佛他還是幾十年前那個傻乎乎的大學生。
“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這樣的人類,喜歡這樣的世界!所以,我定制了一個超級棒的計劃,你想聽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