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造博物館的過程總體來說還算是順利的……吧？

在地下挖出一個空房間後，黎願曦陸陸續續搬來了許多保存還算完好的文物。

人們在逃難時沒有帶上它們，畢竟人都已經自身難保了，沒有人會在乎這些脆弱又珍貴的東西。

大學必修的課程裡說，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人首先要保障基本的生命安全和生活，才有心力去思考，去回憶過去，去幻想未來。

黎願曦有時間和力氣去做這些事，但他也遇到了麻煩。

不同的文物需要不同的保存環境，直接放在一起的話，說不定會全部壞掉。

如果有一個密封空間，控制濕度或許還算容易，但溫度就不行了。

沒有電，環境的溫度遲早會因為熱傳導進入箱子裡。

他隻能先盡力将它們保護好，去各個廢墟裡找發電機和封閉展櫃。

……

黎願曦在一個廢墟裡發現了一隻手表一樣的東西。

他試着将它拆解組裝，更換了壞掉的零件，最終居然真的修好了。

原來是便捷式手機。

人類基地的建設逐漸完成後，科學家們将手機的部分功能集中到電子手表裡，更便于外勤時攜帶，也不容易丢失。

就是這個屏幕真的很小……這個問題他們應該也會注意到，或許以後會有全息投屏之類的東西，誰知道呢？

黎願曦大概浏覽了一下手機裡的内容。

此地沒有網絡，但幸運的是，原機主是個喜歡看新聞的人，儲存卡裡保存了不少重要的新聞原文。

人類目前建設了九個基地，有四個在東亞，還有幾個在其他洲。他都沒去過，或許以後可以去看看。

人類對于污染的理論已經相對完整，少年對比自己知道的東西，和他們分析出來的差不多。

更重要的是，他在新聞裡見到了舊友的名字。

夏清兒提出并驗證許多理論，參與基地建設和規劃，發明了能夠檢測污染水平的機器，還在研發能夠抵抗污染的藥物……

她創辦和領導了防污染學這個嶄新的科學領域，被九大基地奉為科學首席。

新聞的編纂者在文稿裡給了她極高的評價，并表示如果沒有她，人類對抗污染的戰鬥可能會艱難數倍。

黎願曦不知道人類基地是什麼樣子，也不知道夏清兒的成就對人類而言意味着什麼，他的重點在，她還活着。

太好了，這麼多年過去，他和許學長都死了，但夏清兒還活着。

黎願曦久違地感受到屬于人的感情——自從他離開人群，他已經很少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他記得以前的所有，也能理解所有，但已經不會被觸動。

就像是……他能看見粉色的書簽，也能聞到香氛的氣味，但不會再聯想到春日的繁花了。

“那今天就繼續建博物館吧。”黎願曦興緻勃勃的說，“我記得附近有一個市級展館沒去過，去那裡搜尋一下吧。”

“mao！”咪咪蹭他的臉，軟乎乎地叫。

……

說真的，黎願曦沒有想過，自己居然還有再見到連教授的那一天。

教授被關在層層防護的集裝箱裡，從第一基地運往第八基地，剛好途徑他最近所在的地方。

這個隊伍的看守非常嚴密，他還沒靠近，他們就已經開始預警了。

黎願曦隻能等到夜幕降臨，化身影子，從一張紙都穿不過去的縫隙流入連燦所在的箱子。

箱子内部很小，幾乎不透光。連燦坐在軟墊上，身形樣貌和幾十年前别無二緻。

黎願曦有一瞬間的恍惚，好像時間從未流逝，他也從未在荒野遊蕩那麼久，這一切都隻是一個漫長的噩夢。

“你是……小夕？”連燦注意到了他的出現。

“……是我。”黎願曦漸漸回神，“我……我感覺你在這裡，就過來了。”

都過去這麼久了，他還以為這輛車運的是骨灰。

沒想到居然是活人……不，活污染物。

連教授也變成了污染物，但她好像又和他不一樣。她依舊保留着人類時期的樣貌和心靈，保留着這個時代無比珍貴的人性。

“我在覺醒異能的那一瞬間成了污染物……但我很幸運，我把自己困在了那一瞬間，從此永遠卡在人和怪物之間，不會再變化了。”她說。

“那連教授現在要去哪？”她的學生問。

“我要去第八基地，小夕。”連燦溫和地揉揉他的頭，說。

“他們那裡建了一個适合我居住的地下室……哦，還有教學，那邊的軍工和物化發展很好，我可以在那裡教新的學生。”

就算變成了污染物，自願躺上實驗桌，她也沒有放棄自我學習。

她本來就是院士，在這個平均學曆不到高中的時代，是當之無愧的重點人才。如果她還是人，基地應該會給她僅次于首席的待遇。

黎願曦不知道該說什麼。

從某種角度上，他和教授應該算是同類。

但他又不是能被人類接納的存在，他是個徹徹底底的怪物、瘋子、醜陋的死而複生者。

他最終告訴教授自己想建一個博物館的事。

連燦為這種想法感到欣慰，同時又很心疼，加入了這項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