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死了,我們也不可能回去,隻能向前走,向更溫暖的南方走……”
南方有陽光和食物,也有無盡的花海和自由。
所以向南去,向唯一有生存希望的地方去。
此後的一切,西露雅也記不真切了。
她和世界隔着一層朦胧的毛玻璃,不會去記“不重要”的事。他們在雪原上走出多遠、死了多少人,她都不記得。
隻記得在逃出去幾天後,他們遇到一輛軍用越野車,還有一個……和他們差不多大的孩子?
他穿得很厚實,臉蛋被凍得通紅,但眼睛很亮,正舉着一根木棍甩來甩去。
突然看見一群衣衫褴褛的小孩,他還迷茫了一下,然後大喊:
“老爹!我見着鬼喽——”
“瞎嚷嚷啥呀你個小兔崽子!”車另一邊飛過來一塊木頭,剛好砸在那小孩腦袋上。
“哎呦!”小孩捂住頭。
震驚過後,其他孩子們也開始害怕。
遇到人了。
他們是什麼人?
是培育所派來抓他們的人嗎?
“跑!”有個孩子喊。
他們拔腿就跑,連自己快要餓死凍死都不管了,心中隻有恐懼。
隻有西露雅沒跑,準确地說,原本負責拉着她跑路的那個人早上死了,而她自身缺乏正常的情緒,所以沒反應過來。
她看着一個高大的男人從車後面走出來,愣了一下後吐出一聲國粹,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人全部抓回來丢進車裡。
他們還尖叫着想要掙脫的,但在吹到暖氣後消停了不少。
小男孩趴在車窗上好奇地看來看去,說:“老爹,他們是人?”
“你這不廢話嗎?憋嚷嚷了你,再嚷嚷我把你挂樹上去!”
那兩人的相處模式令孩子們感到陌生,對未知的迷茫和恐懼在心頭蔓延。直到後來确認了處境的安全,他們才漸漸放松下來。
那個人是第八基地的軍人,定期在附近巡邏排查危險。至于為什麼會有小孩跟着……
“基地裡頭無聊的嘞,學校裡講的東西又沒啥用,我想出來轉悠嘛。”
“還無聊,哪天被老虎啃一口就老實了。”
“屁嘞,A級以下的污染物我都不怕好伐!出來轉轉嘛又不往山窪窪裡頭跑,有莫事關系嘛!”
男孩說着說着就爬人頭上去了,抱住他爹的腦袋就不放手。男人拍了兩下沒拍掉,便也随他去了。
他看向車裡的一群小孩,頓時感覺自己的人生布滿荊棘。
看吧,就算自己不惹事,麻煩也會找上門來。
“我不管你們是從哪來的,也不管你們都是誰。”他說,“從今天起,你們是孤兒院裡的小娃娃,被我找到帶回基地的,曉得不?”
“……明白,謝謝您。”孩子們現在的領頭人莫爾說。
他們都是拼死才活下來的人,對善意和惡意的感知很敏銳,哪裡會不知道這個人在幫他們?
不過總有傻孩子不會讀空氣。
“老爹,你在說啥子?這雪地裡頭哪來的孤兒院啊,他們不是野人嗎?”
男人毫不留情地敲了他的腦殼。
“不該問的别問!不然你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哎呦!”男孩被錘了下去。
他并不知道基地正在經曆一場隐形的清洗,也想不到有些人會殘忍到拿孩子來做實驗。要知道在第八基地,每個孩童都是寶貝一樣的存在。
本來,他們父子倆是要在基地外例行巡邏,大概三天後才回去……準确地說是他父親巡邏,他是鑽車座地偷溜上去的。
但現在突然多了那麼多人,暖氣溫度要調高,車跑不遠,食物也不夠用了。
他們不得不提前返程,從現在開始走的話,預計明天中午到。
然而,還沒走出去多遠,他們就發現有車在尾随。
“哇,那個車型号和咱差不多哎,但是怎麼沒牌啊?”男孩用手圈了個望遠鏡的形狀,趴在後窗上往外看。
西露雅也有樣學樣地往後看。
他無語:“你看哈呢?頭發都蓋眼睛了看得見嗎?”
“哇哦……”西露雅自顧自看着。
男孩也沒再管她。
他趴回車廂裡,對駕駛室說:“老爹,有車在後頭!”
“廢話,我看見了。”男人頭也不回,“别亂喊,也别開窗,就當沒看見,天黑之後能甩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