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插播一條新聞。

【現在是格林尼治時間2131年3月27日上午6點整，根據衛星觀測，太平洋西海岸附近區域出現大規模降溫降雪，請戶外工作的戰士們做好防寒防滑準備。

【重複……】

“……我說，這個‘海岸附近’的範圍，是不是太大了一點？”一位士兵穿着加厚的作戰服，踢掉鞋子上沾的雪。

“大點就大點吧，至少下雪之後污染會少了很多，不是嗎？”同行的人鏟掉前方的雪，讓運輸車能夠順利通行。

可惡，第六基地常年不下雪的，完全沒有鏟雪車可以用（氣抖冷）。

這場突如其來的雪席卷了第六基地以東的全部區域，從海裡爬出來的污染物幾乎全部冬眠或死亡，但他們知道那隻是暫時的。

等這場寒冷過去，它們會再度卷土重來。

需要在天氣回暖之前休整完畢，不管是軍用物資還是傷員都得處理好才行……

然而，人類還是忽略了污染物的強大。

就在他們鏟出一塊雪地時，地面突然開始震動，瀝青龜裂，一隻條形軟體動物破土而出！

“啊啊啊——”

紅影閃過，一位士兵被拉回高處，但另一人已經來不及救了。

螺旋狀的牙齒嚼碎了人的身體，血花四濺，新落的白雪染上猩紅！

那條污染物躍起又落下，鑽回地裡去。而逃出來的人眼神呆滞，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大地在顫抖。

夏烨用最快的跑回軍營，将人放下來，半個身子已經因低溫凝固，但他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

“地下有危險，全員戒備！”

…

……

夕岚感覺周圍很黑。

他好像跑進了一罐黑顔料裡，那些無法調出來的濃稠黑色中鑲嵌着一顆顆彩色的小寶石，仿佛天上的星星。

他試着朝那些寶石走……唔，過不去。

所以那就是星星吧？

“不是哦，那是你我收集的人的靈魂哦。”

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夕岚轉身，于是看見了另一個自己。

“你是誰？”他問。

“我就是你呀，嗯……或者說，你忘記的你？”‘夕岚’，或者說黎願曦，眨了眨眼。

“說實話，我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準确來說，沒想到我還能恢複一時的意識。

“如你所見，這裡是夜城的一部分，也是每一個進入夜城的人會走過的地方。

“這裡的星星是人的靈魂，我們遇到的，見證的，為他們收斂了屍身的靈魂。在活着的時候，他們經曆過歡笑、迷茫和痛苦，而在死後，會進入我們創造的世界。你之前在那裡見過的…嗯……一部分人，都是在現實中存在過的哦！

“哎呀呀，想當初，我們一個一個地把他們的屍體收起來，一點一點地将他們的精神保存在影子深處，真的好累啊。不過看到他們現在這麼開心，這一切好像也都值得了呢。”

“……”

夕岚想要說什麼，但随着對方口中吐出一個又一個文字，他的腦海中也開始浮現陌生又熟悉的畫面，仿佛常年籠罩着的白霧正在散去。

他在恢複真實的記憶。

這個過程沒有痛苦，也沒有阻礙，就像一滴水溶在水裡。

這反而給夕岚帶來了迷茫。

“……為什麼，會這樣？”

他明明已經抛棄自我，化身夜城了。

明明已經決定好此後的千千萬萬年都不會再醒來了。

明明……明明他已經和不舍的人都做好了告别，沒有遺憾了。

“真的沒有遺憾嗎？”黎願曦溫和地看着他。

“我們是一體的，你心中的空洞和苦楚，我也能感受到。夕岚，此番離去，你真的沒有遺憾嗎？”

“……”夕岚沒再說話。

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但黎願曦明顯比他更擅長整理情緒。

“彼時我們的異能并不完整，缺少了126，你就無法從夜城裡獨立出去。這時候變回夜城，和奔赴死亡無異。

“你其實根本就不願意接受這一切，因為你放不下自己愛的人，還有整個真實的世界。

“可我們最後還是選擇了死亡，因為你我都清楚，為了私人感情放棄這個長達數十年的計劃，是不理智的。

“我們喜歡人類，我們曾是人類，并且至今都在努力地想要成為人類。所以我們成為人類最後的安全堡壘，直到時間的盡頭。

“在我們心中，人類這個群體排在第一，重要的人排第二，自己僅僅在第三位。

“很無情，不是嗎？”

“……我知道。”夕岚垂眸看着腳底的星河，說。

“我是無情的，我做不到像浪漫的故事那樣，為了一個人放棄整個世界。

“因為我總是會想，這世界有那麼多人，有我愛的，有我恨的，還有我不認識的……他們有自己的人生和未來，是活生生的人，不該成為情感的犧牲品。

“我……我說這些，好像在為自己的不負責辯護了……但我真的學不會…學不會那樣……”

黎願曦笑着搖搖頭，走上前擁抱他。

他輕輕拍着另一個自己的脊背，柔聲說：“你沒有做錯什麼，也不需要為此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