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曉穎眼中裹淚,看了看她們,聲音苦澀:“謝謝。”
皮卡車在院内停靠妥當,唐叔小跑跟了過來。
他們一起進屋聊起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唐曉東和唐嬸兒一樣有天生的智力缺陷,但他從小長得又高又壯,幹起活來一點不費力,早些年幫了唐叔不少忙。
後來,唐曉穎考上縣城高中,唐叔想着多掙點錢将來好供她上大學,可又苦于别無他路。
就在這個當口,同村的一個小年輕找到家裡,說是可以帶唐曉東去省城的工地打工,工資待遇優厚,還供吃供住。
唐叔第一反應是拒絕的,因為他知道唐曉東沒辦法照顧自己。為了說服他,小年輕拍着胸脯向他保證一定會幫襯唐曉東。唐叔給了他五百塊錢當作辛苦費,對方也愉快地收下了。
“我那是想求個心安啊,以為他收了錢就肯定能照顧好曉東……”唐叔咬牙顫抖着聲音低吼:“誰能想到他是個黑心的畜生!”
唐叔掩面哭泣,身體縮成很小的一團。
唐曉穎輕撫着他的背,強忍淚水:“不是您的錯,要不是為了我……曉東也不會失蹤……”
唐曉東走後,剛開始還能通過小年輕跟家裡通通電話,漸漸地電話變少,通話的時間也短,一個月不到,他們就徹底失去了他的消息。
唐叔不放心,一個人去省城找他。可到了地方才發現,那裡仍然是一片廢墟,根本不存在什麼建築工地。
他在那片廢墟上坐了一夜,抽了無數根煙。在煙頭的一熄一滅和煙星的抖撒間,他做下決定隐瞞真相,讓唐曉穎繼續讀書,獨自來抗下這一切。
他報了警,小年輕也很快被抓獲。他供認了自己的罪行,确實将唐曉東拐騙出來,賣給了别人。可能給唐叔提供的線索,也隻有對方是個矮個子,光頭,外地口音。
因為他們是線下直接交易,調查的難度很大,一直沒什麼結果。
同年年末,唐曉穎才在父親的一次醉酒中得知真相。她果斷退了學,回到迎春谷和唐叔一起扛起這個家。
“怎麼能怨你啊,是我們耽誤你了……你一直是爸的驕傲,我真的不想讓你像我們一樣……一輩子待在這個小地方……”唐叔有些泣不成聲,聲音斷斷續續:“要不是绾秋幫忙……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他了……”
“唐叔,你和曉穎都先冷靜冷靜。”盧绾秋上前握住他的雙手,分析道:“這段時間我也接到不少信息,但多數是沖着獎勵金來的,進一步跟他們一談就知道真實性不大。我這幾天才把您的号碼挂上去,相信您一定也接了不少類似的電話。”
唐叔抽了抽鼻子,眼中似有茫然,過了一會兒,才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肯定道:“這次不能錯!他看到曉東後背上的胎記了,這個一般人不知道。”
盧绾秋思考了片刻,提議: “您現在再給他打一個電話,放免提,我們大家一起幫你把把關。”
魏清和唐曉穎同時往唐叔這邊靠過來,一起看着他笨拙地撥号,慌亂間找不到免提鍵,唐曉穎握住他的手穩了穩,輕輕點了上去。
三聲“嘟——”的提示音過後,電話接通了。
“喂,唐大哥。”接電話的人語調平緩,并不帶有任何個人感情色彩,“事情我跟你說了,你覺得可信就來南港找找看,我也是那天海釣偶然碰見的,他和另外一個人幫我上了條大魚,小夥子力氣出奇的大,所以我印象挺深。”
“你說見到了他背上的胎記,那個胎記長什麼樣?”唐叔着急問道,拿電話的手顫巍了一下。
“胎記——”對方頓了頓,好像在回想,“是連在一起的兩個圓形,像——像個小葫蘆!”
“哎啊——”唐叔大叫一聲,而後拿着電話無聲地用雙腳不停跺地。
五年多了,他一直壓抑在心底的情緒終于可以得到釋放。
唐曉穎沖過去緊緊抱住唐叔,和他一起哭成了淚人。
盧绾秋從唐叔手中緩緩抽出手機,向電話另一頭的人繼續發問:“請問您具體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遇到的他?拍沒拍照?”
“就在南港郊區那邊,我可以給你發定位,時間——差不多一個星期前。”說話人的聲音沒有多少猶豫,也聽不出其他破綻,他又道:“我沒照相,誰閑的沒事偷拍别人啊!我是後來才看到你的帖子,又特意跑過去海釣一次,但再沒見着那個小夥子。”
盧绾秋嚴肅地盯緊屏幕:“跟他在一起的人長什麼樣?”
“那個人,讓我想想啊——是個小矮個大光頭……”對方剛說到這,唐叔“哇啊”一聲坐在了地上,電話那頭應該聽得挺清楚,他略帶安慰道:“據我觀察,大光頭對小夥子挺客氣,小夥子看上去也是身強體壯,應該沒受什麼苦……那個,關于獎勵金……”
盧绾秋臉色一沉,立馬關掉免提,拿着手機出了門。
魏清一面安撫着唐叔父女,一面不時看向門外的盧绾秋,她在與對方争論些什麼,之後估計是談出了結果,挂斷電話後,她看向前方想了想,才轉身進屋。
“唐叔,”盧绾秋俯下身,輕撫上他的手臂,“你和曉穎準備一下,我們明天早上六點出發——去南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