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陳藏買好适合老人家的飯菜回來,雲惜已經平複好了心情,除了眼尾有點紅之外,沒有任何異常。
可陳藏還是一眼就看出她的變化。他一邊打開飯讓莫奶奶吃,一邊不由自主瞟向雲惜,待看清她的臉後,眼神沉了下去。
原本雲惜打算在醫院陪莫奶奶,想着她比陳藏這個男性會更方便些。但被莫奶奶拒絕了,她直接大手一揮,讓他們都走,醫院有臨時的護工,幫襯着點就行。
雲惜和陳藏都不放心,可莫奶奶卻死活不讓。老人家固執起來,天王老子來了都不好使,兩個小輩也隻有妥協。
于是雲惜幫忙給莫奶奶洗漱擦身後才和陳藏一塊兒從醫院離開,雖然在這個過程中陳藏不讓她動手,兩個人搶着幹,雲惜不吭聲,可還是搶赢了。莫奶奶看着一向沉穩的陳藏在雲惜面前吃癟的模樣便忍不住捂着嘴笑。
回去的路上又是一路沉默,隻不過陳藏頻頻側頭,讓雲惜沒辦法忽略,可她還是别過臉,什麼話都沒有說。
她沒有想好怎麼面對陳藏。
她還要想想這段關系,她實在不應該拖累陳藏,他這樣好,應該值得更好的人。
她又冷又硬,和她媽許文華沒什麼兩樣。
回到山水華府,雲惜先一步打開了門,進門後還沒換上拖鞋,大門在身後發出輕響,下一秒,溫熱的懷抱貼了上來,雲惜從後被抱住。
陳藏的下巴擱在她的側頸,他這樣高大,卻弓着背攬住她的腰,整個人倒顯出幾分黯淡。
雲惜吓了一跳,開口輕聲道:“陳藏?”
陳藏的語氣卻是委屈的:“我有一套房一輛車,工資不太高,但是我在股市有一筆錢,還算可觀,還有一些基金和其他的理财。房子如果你覺得小,可以再買一套,寫你的名字。現在這套房,改天也能去過戶,車也是,當時沒有想到這一點,就急匆匆買下來了,是我欠考慮。這些都可以給你,工資卡也給你,”
雲惜愣了愣,意識到他話裡的意思,不禁皺了皺眉。
陳藏繼續道:“雲寶,你不想結婚也沒關系,你沒有安全感,我也都能理解。這些都是我自願給你的,不是要逼你做什麼選擇。就算不結婚,我也會愛你很久。就維持這樣也行,好不好?别離開我。”
雲惜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猛地打了一拳,片刻後密密麻麻的疼痛才湧上來。
她想開口說自己根本就不值得,可她什麼也說不出口。
最後她吸了吸鼻子,輕輕拍了拍陳藏用力抱住她的手背:“我要再想想。”
她不能決絕地拒絕陳藏,也不想放棄他,
她的本色就是别扭,冷硬,她也想不開,她這樣的人,怎麼能運氣這樣好,遇上陳藏。
他們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沒有再冷戰,可也沒有太熱絡,終究還是沒能和好如初。
莫奶奶沒有住很久的院,回到樹裡社區後,也因為打了石膏的腿,不能獨自生活。不過幸運的是,樓上有個鄰居就是幹護工的,一瞅莫奶奶的家的情況,十分熱情的自告奮勇。免去了臨時找護工的過程,倒是省心了許多。陳藏也松了口氣。
于是每天如果是阿文當班,雲惜就會上午去咖啡店看看,中午再去照顧莫奶奶,但如果阿文休息,雲惜就會在晚上閉店後和陳藏一塊兒去看看莫奶奶後再回家。
陳藏并不急着雲惜給他什麼回應,雖然他心裡也有一絲惶然,可他知道,急不得。這麼多年了,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了。
雲惜的心很亂,以至于她好幾次做咖啡都出了錯,有老顧客打趣:“老闆怎麼心不在焉的,心裡在想着誰啊。”
雲惜隻能笑笑道歉。
這一天,她又将顧客要的拿鐵做錯了,正想倒掉重做時,面前正在刷手機的顧客突然驚呼:“哇,這是哪裡?有瘋子砍人耶。”
旁邊她的同伴立刻湊過去看:“什麼什麼?”
“喏,這個學校門口。太吓人了吧!”
雲惜聽到了,手上的動作一頓,但顧客們已經就這件事吵開了。
像平南這種小地方,幾年都出不了一次大事,砍人這樣的惡性事件實在太離譜。況且現在網絡發達,有點什麼事就會被傳到短視頻平台,傳播力很強。一出點什麼事情,很快就傳得滿城風雨,即便是官方下場控場,但也落後一步。
而此時因為大數據的緣故,短視頻精準投放給本地市民,所以當一個人談論這件事後,咖啡店其他顧客也看到了其他視角的視頻。
雲惜好奇道:“到底怎麼了?”
顧客将手機伸給她看:“有個精神病吧,在路上發瘋,亂砍人,還是在學校門口。”
“什麼學校?沒有門衛攔住嗎?”雲惜邊好奇探頭去看邊問道。
然而視頻裡并沒有看出個所以然,隻有混亂的人群和地上一片刺目的血色。
顧客已經翻過評論區,知道大概的一些信息:“好像是平南職高吧,他們學校沒有那麼嚴格,而且也沒有進學校,就是正好一個學生倒黴,請假出了學校,正好遇上精神病發作,無差别攻擊路人……”
雲惜猛然抓取到一個關鍵信息,她瞪大眼睛,臉上是她自己都沒發現的慌張:“你說哪裡?”
顧客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睛,卻還是道:“我看别人說是平南職高……怎麼了?”
雲惜的手指忽然顫抖起來,心狂跳不止。她隻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将手裡咖啡塞給了顧客,接着掏出了手機。
完全是本能在驅動她,可按下陳藏電話的手指卻按了好幾次才按準,隻是電話撥過去卻如何也打不通。
雲惜一面告訴自己沒有那麼巧,一面心裡忍不住胡思亂想。
萬一呢?
她全然沒了心情,在連續打給了周晝和方以書的電話也沒打通後,雲惜徹底慌了。
她無法控制那些壞念頭在腦海裡翻湧,當即她便也顧不上咖啡店,徑直握着手機跑出去攔出租車。她唯一的念頭便是,她要去見陳藏,她隻有看到他,她才能放心。
被扔下的顧客們面面相觑,其中有人突然記起來:“我記得老闆的男朋友是平南職高的老師來着。”
衆人驚訝,有人遲疑開口:“不會這麼巧吧……”
但所有人都說不準。
雲惜攔下一輛出租車,開口報出目的地才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了,她嘗試了幾次,可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似的,什麼音都發不出來。她沒辦法,拿手機打字,隻是手一直抖,心裡便越發着急了。
出租車司機見她這副模樣,還開口安慰:“别急妹子,鎮定一點,咱不急。”
雲惜點點頭,好容易才把“平南職高”打出來,給司機看。
司機應該是一直開車,沒聽說那邊發生的事情,隻看了眼雲惜,她此時臉色煞白,大約是真遇上大事兒了,便默默加油門,一邊開口勸解:“妹子,出了事也别慌,你都慌了,那出事的人豈不是更沒人管了?你還得去當主心骨呢。”
很神奇,聽到這話的雲惜居然一下子就鎮定起來,她覺得司機大叔說得對,要是陳藏真的有事,那她就必須要冷靜,她得去找他,處理後續事宜。如果沒事……那就真的再好不過了。
她亂跳的心漸漸回攏。
車行駛到一半,雲惜的手機響起,她看了一眼,正是周晝打來的。雲惜連忙接起,就聽見周晝着急忙慌道:“雲惜,陳藏今天在學校為了保護學生出事了!現在人在市人民醫院!我現在趕過去!”
雲惜感覺到耳邊一陣嗡鳴,心髒像是塌陷了一塊,腳底都是軟的,她說不出話來,隻能挂了電話,趕緊打字讓司機改道。
人民醫院比職高更近,很快就看到了醫院大樓,這個過程雲惜又接到了方以書的電話,方以書帶着哭腔的聲音讓雲惜狠狠咬住了嘴唇,她的指甲死死扣住自己的掌心,她憋着一口氣,一遍一遍告訴自己,她要冷靜。
無論如何,她得先見着陳藏。
可她又忍不住回想,她最後見他的那一面,有沒有和他說話?他們兩太久沒有過擁抱了,她也沒有親他。為什麼他們會走到這一步?她為什麼要對他這樣冷淡?
她那令人讨厭的自尊心,讓人忍受不了的擰巴,讓她一直在忽略他,明明……他什麼都沒有做錯。
如果,她失去了他……
雲惜快要喘不過氣來,她不能再想下去。
可是淚意卻止不住。
一下車,雲惜便跑進了急診。
醫院的急診十分混亂,到處都是傷者,看樣子那附近受傷的市民都被送到了這裡。哀嚎叫喊一片,醫務人員在穿梭,雲惜腳下不停,一個一個看過去,想要從中找到那熟悉的臉龐。
醫院裡的人早就談論開了,雲惜聽到有人說有個重傷的還在搶救。她當機立斷扭頭就往搶救室跑,就在這時,有人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