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寶!”
雲惜愣住,她猛地回過頭,在看清陳藏那張帶血的臉時,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電影裡說的宿命感是怎麼一回事。
她隻覺得周圍的一切都被虛化了,時間和人都在流動,可她眼裡隻有那人,是活生生的,能夠堅定望着她的陳藏。
他們兩遙遙相望,雲惜用眼神描繪着他,似乎要将他刻進自己心裡。
陳藏往前走了一步,他喃喃念着她的名字:“雲寶。”
他剛一動,雲惜卻比他更快,她隔着人群,朝他飛奔而來,像是穿越荊棘,突破重重困難,然後擁抱住他。
陳藏彎下背将雲惜摟緊。他的手臂在面對危險時護住自己的學生從而有幾處刀傷,已經包紮好了,可這一刻,他不覺得疼,他隻想抱住自己的女孩兒,他愛了很多年的女孩兒。
他輕聲道:“我沒事。”
雲惜沒有說話,可他能感受到自己胸口處傳來的濕意。他歎了口氣,他還是把她弄哭了。
這一天很混亂。
但是萬幸,陳藏除了傷到了手臂,沒有别的傷了,被他護着的學生也好好的。周晝和唐笑笑過來陪着他們去做完筆錄後,又将陳藏和雲惜送回了家。
雲惜像是被吓破了膽一般,一直抓着陳藏的手,不願意放開。
她失聲了,醫生看過,隻說情緒的問題,過段時間會好。
陳藏心疼地摸了摸她的頭,小聲安撫她:“别急,我陪着你。”
雲惜點點頭,又在手機上打字,拿給他看:【得瞞住奶奶。】
陳藏嗯了一聲:“今晚我給奶奶打個電話,我們過兩天去看她。”
回到家,陳藏的傷口不能沾水,雲惜幫他拿水擦了擦身上沾的血迹和塵土,隻不過替他脫身上帶血的衣服時,眼眶又忍不住紅了。陳藏又抱着她安慰了一會兒。
晚上,他們在床上互相抱着,沒人吭聲,可都知道誰也沒睡着。
陳藏不知道雲惜在想些什麼,她不能說話,就像清晨的霧,讓人捉摸不透。
就這樣,一連好幾天。
雲惜的聲音還沒有回來。
這件事不僅在平南當地鬧得很大,因為網絡的傳播,短視頻平台上也吵了好些天天。
但這些跟雲惜他們沒什麼關系,學校知道陳藏的事情,給他放了一段時間假,讓他養傷,而雲惜因為失聲也沒有去咖啡館,兩個人突然就有了很多時間相處。
天氣很好,陽光會透過落地窗撒進屋内,大多數時候他們會窩在沙發上安靜看書,有時會找一個電影一起看。雖然雲惜不說話,但陳藏會低頭和她聊天,雲惜便在手機上打字回應他。她會幫他換藥,動作輕柔,生怕弄疼他。
傷了手臂沒辦法做飯,本來雲惜一撸袖子要嘗試的,但被陳藏拉住了,勸雲惜,她對廚房不熟,做不來飯,吃幾天外賣将就一下。雲惜聞言,這才作罷。
這樣的日子,給陳藏一種平靜的感覺。不僅内心平靜,連時間都是平靜的。
他想起自己的父母,他小的時候,常見的他們,也是這樣相處的,瑣碎,但溫情。
要是一直能這樣,也是可以的。
有時也會出去散步,在家裡窩久了,便也覺得悶,去德勒廣場也好,附近的虎形山公園也罷,總歸是沾點人氣兒。公園植被茂密,現在的天去還有點冷。
十一月已經過半,天氣預報說下周開始大幅度降溫,還剩兩天的好時光。
這一天,一起床,雲惜就在屋子裡忙碌。她似乎是想趁着好天氣把床單被套洗洗,又将家裡打掃了一遍。陳藏想要幫忙,幾次三番起身,都被雲惜按着肩膀坐下了。
最後隻能無奈地看着她走來走去,最後她拎了個包在手上,又給陳藏拿出件外套。陳藏見狀,挑了挑眉:“要出去嗎?”
雲惜睜着大大的眼睛看他,十分嚴肅地點點頭。
陳藏不由笑了起來,用手指提了提她的唇角:“不高興?”
雲惜又搖頭,隻舉了舉手,示意他趕緊伸手出來穿衣服。
陳藏沒辦法,隻能依言穿上了外套,然後跟着她出了門。
雲惜沒說要去哪裡,在這之前,陳藏也沒有得知她的出遊計劃,問了兩遍後,沒有得到回應,便作罷,反正她讓他跟着,那就跟着吧,随便她去哪。
她在自己手機上打了輛滴滴,坐上車後,司機大約也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他隻确認了雲惜的手機尾号,之後便也不再說話,一時之間,車裡隻剩呼吸的聲音。
陳藏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安靜,他饒有興趣地捏着雲惜的手指玩,捏了會兒,雲惜用手指和他對戰起來。兩個人玩得幼稚,但陳藏能從這個舉動确認雲惜是真的沒有生氣低落的地方,他笑着捏了捏她的臉:“也不告訴我去哪兒,想把我賣了嗎?”
雲惜沒忍住笑了起來,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陳藏狀若憂愁:“那賣了的錢能分我一半嗎?”
雲惜擺了擺手指,又指了指自己,表示都是自己的。
陳藏隻得晃晃腦袋,長歎一口氣,輕輕罵一句“沒良心”。
大約是覺得車内太安靜,司機點開了播放器,一首悠揚的曲子緩緩流出,随之而來的是清亮溫柔的女聲,當她唱到:
“……撐住我,止不住的墜落;撐住我,讓我真正停留;擁抱你,做完一場美夢……”
雲惜的心念一動,她望向陳藏,隻是靜靜望住他。
陳藏察覺到她的視線,回望過來,輕聲詢問:“怎麼了?”
雲惜微微笑了笑,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很快到了目的地,兩人下了車。車就停在一幢建築面前,陳藏一下車就能看見,他看着建築大門口門牌上的字一時有些愣,他扭頭看雲惜:“怎麼……來這兒了?”
雲惜望着他,下一刻她張了張嘴,聲音喑啞:“陳藏,我想好了。”
陳藏沉默一瞬,旋即驚喜道:“雲寶?你能說話了?”
雲惜點了點頭,又重複道:“我想好了。”
她的眼睛如有寒星閃爍,眼神堅定。陳藏一瞬間能明白她說的是什麼,他愣怔怔的,但是都已經站在了這裡,這幢建築前,他心底有隐隐預感。
雲惜繼續道:“陳藏,我們結婚吧。”
陳藏心想,果然,她都帶他來民政局了,一定是想和他結婚的。可他失去了所有表情,一張嘴,卻是:“你說什麼?”
“我說,”雲惜輕輕道,她的聲音裡似乎有砂礫擦過,不算悅耳,可陳藏覺得,這是他聽過最好聽的話,“我沒有辦法接受你會離開我,所以,我們結婚吧。”
陳藏的手探過去,顫巍巍地摸到雲惜的手,然後緊緊抓住,他的嗓子發緊,一時之間沒能說出話來。
他猛地抱住了她,呼出一口濁氣。
“我差點以為我也要失聲了,”他語氣略帶自嘲,随後鄭重道,“我是說,好。”
陽光下,雲惜回抱住了陳藏,她閉上眼睛,聽見陳藏在她耳邊對她說愛。
她誰也沒告訴,其實她還是懷疑。她不相信世俗契約,也不相信親密關系,可是她相信陳藏。
她隻相信他,所以她不懼怕。她不再害怕墜落,也不害怕停留,她隻想擁抱住他,做完這一生的美夢。
她張了張嘴。
“我也愛你。”
——正文完。